第十六师团指挥所。 中岛今朝吾听着外面的炮声,心中勃然大怒,转头看向身旁的参谋官:“八嘎!” “我们的野战炮联队在哪里?” “为什么还不反击!” 被训斥的参谋官缩了缩脖子,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 自家人知自家事。 就算野战炮联队能够锁定目标,在炮战中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第十六师团作为甲种常备师团,野战炮联队主要装备四一式75毫米山炮,三八式75毫米野炮。 以及少部分九二式105毫米野战加农炮。 第十六师团原本在南京作战,隶属于华中方面军。 但不知本土参谋部怎么想的,徐州会战开始后,命令第十六师团由海路抵达大连。 硬生生塞给了华北方面军。 为了缩短转移时效,尽快投入战斗,配属的几门九二式加农炮全留在了南京。 现在的野战炮联队,仅有一些75毫米山野炮撑场子。 在战略压制力上,远远弱于守备军的重炮集群。 中岛今朝吾:“传令!城内各联队加紧防御,将战车中队前出至主要街道,迅速建立机动防线!” “城外各步兵大队立即向县城收缩防线,合围支那军队!” 事已至此,战争并没有按照预期发展,他只能孤注一掷,强行编织一张包围网。 参谋官躬腰:“哈依!” 中岛今朝吾攥紧拳头,指尖掐的发白,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敌人无论是在火炮,还是部队数量上,都远远优于己方。 还极度擅长夜战。 和其他支那军队完全不同! 在南京时,一支步兵联队,能在十个小时内击溃一个师。 可在砀山.一支联队派出去,连点浪花都掀不起来,至少要两个联队合力,才能巩固住一面防线。 看上去也挺厉害。 两个联队八千人,能抵挡住一万多人的进攻,算是在正常范畴内。 可第十六师团只有四个联队! 若是能应付的过来,他也不会动不动就收缩防线,将敌军引到砀山城下。 守县城而不战于县城,区别他还是能分得清。 —————— 砀山城内。 “冲过街道!冲过街道!”华德昌扯着嗓子大吼。 一枚榴弹在墙根下爆炸,房屋猛地震颤,沙土从天花板上落下,呛得人一嗓子灰。 “咳咳咳!” 华德昌咳嗽两声,看向铺在地上的城防布局图。 摆在六营面前的,是一条蜿蜒进城内的河道,仅有三十米宽,但由于修筑了堤坝,河底距离地平面的落差很大。 日军炸毁了上面的石桥,想要抵达对岸,只能硬淌过去。 “河水深度大概有多少?” “三米多!” 华德昌忍不住爆粗口:“他娘的!” “闲的没事把河修城里干什么!” “营长,现在怎么打?”副营长侧头询问。 华德昌想了想:“联系下四纵那边,能不能找到防线薄弱点,在河对岸建立桥头堡,我们可以在这给他打援!” 副营长挠了挠头:“要我看没这么麻烦,直接呼叫炮营支援,徐进弹幕,步炮配合就推过去了。” 华德昌挑了挑眉:“嗯,两手准备,还是要通知下兄弟部队。” 他进军校那会儿,刚打完池河战役。 部队还穷的很,三四万人的部队,只有十几门75毫米山炮,105毫米火炮更是少的可怜。 想要呼叫支援,都得慢慢排队。 反观现在,每个纵队都有两个炮兵营,二十四门75毫米火炮。 炮纵更是富得流油。 步兵炮更是下放到了营级,直接成了一线支援火力。 大楼外。 士兵将步兵炮组装好,从转交口缓缓退出: “距离500码,射角15°!” “高爆弹一发!准备!” “放!” “轰——!” 炮手拉动火绳,一枚榴弹脱膛而出,步兵炮向后震退。 “他娘的,够劲!” “快,继续给老子打!” 少尉捂着耳朵,抬头看了眼目标,一团火光在黑暗中升起。 不知道炸死了多少鬼子,但打中了就行! “矫正诸元,高爆弹一发!” “预备——!” “放!” 炮兵小组继续射击,为渡河步兵提供火力支援。 “长官,弹药打完了!”装填手踢了下空空如也的木箱,扭头看向掩体后的少尉。 “炮纵的怎么还没动静?” “不知道!” “现在该怎么办?” “急什么?鬼子的机枪打不到这里,先到掩体后面躲好!” “你去营部,再要一批炮弹。” 少尉点了根香烟,快速发号施令。 “早知道多带批炮弹出来了!”装填手挠了挠头,嘴里轻声嘀咕。 少尉:“就咱们这点人,顶多就能扛两箱。” 装填手笑了笑,凑过来:“哥,俺想去炮纵,你说能成不?” 少尉挑了挑眉:“去炮纵?一纵留不住你了?” 装填手挠了挠头:“炮纵都是些牵引式重炮,我做梦都想摸一下.” 少尉递过去一根“胜利牌”香烟:“那你得考军校才行!” “去长治军校,考炮兵科!” 装填手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 二人对话间,数枚150毫米榴弹划过夜空,落入河对岸的日军阵地后方。 霎那间地动山摇,房屋震颤,爆炸掀起的烟尘席卷了整道防线。 150毫米榴弹,爆炸威力远远超过105毫米,以炮弹落点为中心,半径三十米内所有鬼子兵内脏破裂,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 百米内仍有内脏受损的风险,溅射弹片的覆盖范围达到两百米,强有力的冲击波震荡,可使五百米内士兵短暂性失聪。 为了不波及友军,炮纵特意将火炮落点后移,尽可能避免误伤。 听着远处传来的滚滚闷雷声,少尉军官探出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转到炮纵了。” 装填手一愣。 “杀!” “冲过去!支援兄弟部队!” “快!” 一队士兵猫着腰,单手拎起步枪,从身旁快速掠过。 少尉扫了眼臂章——是四纵的兵! “兄弟,是哪个部分的?”一名中尉跑来,主动上前询问。 少尉:“一纵六营的!” “你们要去河对面?” 中尉点了点头:“上级让我们连来支援你们,前面情况怎么样?” 少尉抽了口烟:“炮纵的火力支援已经打过来了,我们营正在渡河!” 中尉应了一声,快去跟上队伍。 不多时,几名士兵又扛来两箱炮弹。 少尉拍了拍手:“快起来,接着打鬼子!” “轰——!” 沉寂许久的步兵炮再次开火,填补了炮纵支援的空窗期。 “杀!” “冲锋!冲锋!” “杀鬼子!别让他们跑掉了!” 负责指挥进攻的军官大喊,借着猛烈的炮火压制,再一次对鬼子阵地发动进攻。 殷殷鲜血染红了河水,到处可见漂浮的尸体,顺着水流向下游漂去。 “第四次进攻了,还要再继续打吗?”一名上尉连长大喊。 军官的回复斩钉截铁:“打!” “上峰来了命令,过了河再打一公里,就是小鬼子的师团指挥所!” “哪怕全营都死光了,也要打到河对岸去!” 上尉连长边装弹边吼:“好!我带兄弟们再冲一次!” 将弹匣塞满后,上前将半截房梁木踢到河里——这是工兵排搜遍附近所有房屋,找到的“渡河工具”,锯齿状的木茬上还粘着半片带血的军服布料。 其他士兵有样学样,将剩余五六根房梁木踢进河里。 随后一个猛子扎下去,抓紧浮木,在冰凉刺骨的河水里扑腾。 “掩护!掩护!”岸上的军官大喊,急的眼睛通红。 实在没办法了,只能采用这种方式渡河。 日军不但炸毁了唯一的石桥,还实行坚壁清野战术,除了砖石瓦砾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几十名士兵开始渡河,对岸的日军也反应过来,用几挺九二式重机枪织出交叉火网,子弹打在水面溅起连绵白线 “哒哒哒——!” 上尉连长吐出一口混着泥沙的河水,,抬头看向日军阵地。 几挺重机枪刚开火,就被掷弹筒和步兵炮打的抬不起头,只能靠着步枪进行零星回击。 “快!还有已经过半了!”他大声喊叫着,试图给周围的士兵鼓劲。 原本一根浮木上,至少带着七八名士兵,眼下刚过一半,就只剩下五名。 直接阵亡了将近一半! 所幸后方的掩护非常给力,长治1938型重机枪,凭借优秀的火力持续性,在中近距离对射上彻底碾压九二式重机枪。 身后熟练的炮兵更是掐准火力间隙,用高爆弹把对岸的沙袋工事炸上了天。 顺利抵达河对岸后,上尉看向身旁剩下的二十多名士兵:“构筑防御,掩护弟兄们渡河!” 抵达河对岸只是第一步。 沿河堤坝直接将日军阵地抬高,谷底向上至少还有几十米的落差。 上尉刚想举枪还击,一枚子弹正中他的左肺。 “妈的小鬼子”感受到伤口的疼痛后,他一下栽倒在地,想要伸手去堵住血眼,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 垂死之际,上尉嘴里嘀咕着: “娘孩儿不孝没再多杀两个鬼子” “手榴弹!” 剩下的士兵依托弹坑,构建班排级防御圈,将临时桥头堡稳固住。 己方部队距离过近,炮纵的轰炸停止,六门二七式75毫米野战炮被推了出来,开始延伸徐进弹幕,支援步兵进攻。 ———————— 指挥所内电报机“滴滴”作响,中岛今朝吾彻底乱了心神,一通通电话拨出去,要么是电话线被炸断了,一点回应都没有,要么是说自己要顶不住了,请求拨划支援。 “八嘎!” 中岛今朝吾攥紧话筒,指尖发白,嘴边的怒骂被爆炸声吞没,参谋官要贴的很近,才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阁下,野田少尉前来报道!” 中岛今朝吾立马走到门口。 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军官站在门外:“将军阁下!” “呦西!不愧是剑道五段的俊才!”中岛的视线扫过对方腰间佩刀——刀镡上缠着象征“百人斩”的猩红缎带。 “向井君怎么还没来?”中岛今朝吾向外扫了一眼,发现只有野田毅一人。 参谋官解释:“向井少尉被炮弹炸死了!” 中岛今朝吾有些惋惜:“八嘎!可恶的支那人!” “浪费了帝国英才” “野田君,你的部队在哪里?” 叫这两人过来的原因也很简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仗打不下去了。 战局彻底崩坏。 支那人用一枚枚榴弹,彻底击碎了他顽强阻敌,荣誉加身的美梦,不得不开始筹划突围。 野田毅和向井敏明是他最欣赏的青年军官,小队长的军职,麾下规模精简,正好适合趁着夜色钻出包围圈。 “事不宜迟,尽快行动吧!”中岛今朝吾迫不及待,连番催促说。 野田毅躬腰:“哈依!” 中岛今朝吾:“给城中各联队下令,自行组织突围!” 参谋官快步跑开。 现在突围撤离,确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 王奉眨了眨眼,将意识切换现实世界。 赵方远:“长官,一纵突进的太快了,已经和身后部队脱节了!” 王奉:“越快越好,要的就是这效果,像一把尖刀直接捅进鬼子心窝,让他们群龙无首!”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第十六师团的总指挥所,但并未采取以往惯用的火炮精确轰炸战术。 归根结底,还是巷战打的太艰难。 看似突破很快,马上就要打到鬼子师团长面前,但这只是个别现象。 除了一纵以外,四纵,六纵还在县城边缘和鬼子周旋。 六纵集中主要兵力进攻学校,与敌人打的异常胶着,四纵在火车站陷入拉锯,各纵队直属的75毫米野战炮营全数钉死在主攻方向,双方你来我往,打的有来有回。 虽然赢多输少,战线在一点点的向前推进,可按照这个速度,巷战至少能拖上十天半个月。 况且打掉日军指挥所也无济于事。 第十六师团负隅顽抗,重重包围之下已成困兽犹斗,就算缺了总指挥所,有不会在短时间内崩溃。 抵抗反而会更加激烈。 王奉要的不是全歼第十六师团,而是控制砀山县城,恢复铁路交通。 和甲种师团硬碰硬的代价太大了。 况且第十六师团背后还有大量的援兵,他不能把全部兵力一股脑的梭哈在砀山。 赵方远:“第六十军抵达永城了,目前进攻日军外围防御。” 王奉:“不错!告诉于学忠,现在有了援兵,至少要再顶半个月!” 赵方远皱眉:“凭七纵,八纵的实力,恐怕顶不住啊.” 王奉一拳锤在桌上:“硬着头皮得打下去!” “拿下砀山之后,部队就地休整一天,六纵驻留原地,一纵,四纵向西北方向前进,迅速收复菏泽!” 赵方远敬了个礼:“是!” 说罢,王奉将意识切换到俯瞰视角。 中岛今朝吾在师团卫兵和野田小队的掩护下,向北门隐蔽前进。 “支那士兵追上来了!” 野田毅攥紧家传宝刀,沉声说道。 中岛今朝吾躲在转角,掏出南部十三式配枪:“前面也有支那人,我们被包围了!” 野田毅出声安抚:“将军阁下,我拦住后面的追兵,卫兵小队掩护您从正面突围!” 中岛今朝吾应了一声:“呦西!” “轰——!” 一枚榴弹落在身旁,剧烈的冲击波裹挟着弹片,向四周震荡。 中岛今朝吾躲避不及,被掀翻在地。 野田毅心中大惊,立马上前搀扶:“将军阁下!将军阁下!” 参谋官急得不行:“先把中岛阁下扶起来,动作麻利点!” 中岛今朝吾龇牙咧嘴:“我的腿!我的腿” 参谋官侧头看了一眼,顿时心凉了一半。 只见中岛今朝吾的左腿,已经炸的血肉模糊,弹片扎进肉里,这种程度的伤势,只能去专业的野战医院,光靠战地急救手段,根本处理不了。 幸亏方才爆炸的是一枚掷弹筒榴弹,若是一枚75毫米炮弹,这会儿他已经没气了。 “哒哒哒——!” 前后枪声逐渐逼近,参谋官听得懂汉语,知道士兵在喊些什么。 “鬼子大官就在那!” “捞到大鱼了,弟兄们快上!” “别让小鬼子跑了!” 参谋官等不得了:“野田君,请你迅速组织突围!” 生死存亡关头,他也顾不上什么军衔等级了,身为佐官,直接对还是少尉的野田毅用上了敬语。 “掷弹筒!” 华德昌亲自跑到一线,坐镇指挥战斗。 “冲过去!” 临时拼凑出来的防线,根本抵挡不住六营。 掷弹筒的曲射火力刚撕开日军防线,步兵保持阵型,快速涌了上去。 几名卫兵刚抬起中岛今朝吾,还没等走出巷子,华德昌就领兵杀到了跟前。 “上刺刀!” 敌我见面,分外眼红。 巷子里搏杀,用枪不太合适,白刃战才是最佳选择。 野田毅来了兴致,抽出腰间的家传宝刀,寒光乍现,猩红缎带左右飘荡。 “板载!” “杀!” 狭小的巷子内,双方遭遇到了一起。 野田毅虽然身材矮小,但体格壮实的很,三两下就解决了一名士兵。 鲜血四处迸溅,刀尖阵阵滴血。 “杀!” 野田毅确实很勇猛,但一纵的兵也不是吃素的,踏着弟兄们的尸体向前,脸上毫无惧色。 双拳难敌四手,越来越多的士兵涌进巷子,顽强抵抗的鬼子兵纷纷倒下。 参谋官蜷缩在墙角,背上几个窟窿眼,早就没了气息。 野田毅嘴上怒骂:“八嘎!” 转瞬之际,一柄刺刀伸来,他快速闪身躲过,同时立刻还击。 鲜血顺着刀镡的血槽喷溅在砖墙上,受伤的士兵用肋骨卡住他的刀刃。 “艹!快点上,弄死他狗娘养的!” 身旁士兵眼疾手快,趁机将刺刀捅进野田毅的左肾。 “啊!” 野田毅的脊椎撞上青石板,发出阵阵惨痛的哀嚎。 家传宝刀掉落在地上,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刺刀扎进他的身体里。 至此,这名靠屠戮平民,杀人作乐的日本军官,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钉死在砖墙上。 中岛今朝吾倒在地上挣扎,想要掏枪自尽,但一名士兵动作迅速,将刺刀插进他的肩胛骨中。 “我是战俘!” “我是战俘!” 中岛今朝吾强忍疼痛,慌张大叫。 华德昌走上前,一枪托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妈的这老鬼子说啥呢?都这样来还不消停点!” 中岛今朝吾捂着脑袋:“你们在虐待战俘!” 见对方还不老实,华德昌有些不耐烦:“来两个兵,给他嘴堵上,抬到总指挥所。” “别弄死了!” “我来!我来!” 身旁的士兵早就等不及了,快步上前,抽出一块泛黄的破布。 华德昌心领神会,后退一步,转过身把玩起手枪。 这块浸透了汗碱和尿渍——是巷战时防毒气弹的土法子。 士兵粗暴的将尿布塞进中岛今朝吾的嘴里,嗅到腥骚味后,拼了命的想要吐出来。 “老实点!” “别动!” 士兵皱眉,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扇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在巷子内回荡,围观的士兵恨不得亲自上手。 另外一名士兵踩在中岛今朝吾的左腿上,还用力碾了两下。 “哼” 中岛今朝吾一声不吭,只是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两名士兵。 “瞅你妈呢?” “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士兵破口大骂,在他们看来,这样的鬼子军官,就地枪毙了都不为过。 华德昌咳嗽两声,转过身:“动作麻利点!快给抬出去!” 两名士兵齐声应和:“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