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谈什么?”王奉冷笑一声,快步走回屋内,“这一群人聚在一起,除了聊聊怎么给黄河掘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 赵方远跟在身后:“给黄河掘堤?” “这他.真的能逆天下之大不违,干出这种事情来?” 在这之前,王奉不止一次和赵方远透露过,山城方面很有可能会授意第一战区,将黄河掘堤,以水为兵,阻挡日军南下的脚步。 但他一直将信将疑。 倒不是他觉得王奉在胡咧咧,而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 那可是黄河啊! 赵方远看来,但凡常凯申顾及一下身后名,都不可能如此荒唐的命令。 王奉:“不管他要干什么,提前提防些总是没错,给谢尔盖发报,让他…先找几个去开过会的专家,探探口风,要是常凯申真的要给黄河决堤,尽可能问出具体地点来!” 他不确定这一次常凯申会怎么做,一切都具有偶然性,但既然有这个苗头,那就不得不防 “是!”赵方远忧心忡忡,“长官,那需要给内务部增派一些人手吗?” 王奉沉思片刻:“兰封誓师时,我给谢尔盖拨划了一个步兵营,差不多足够了,我们是阻止友军决堤,不是去械斗火拼!” “告诉谢尔盖,一旦确定具体决堤地点和时间,立刻带兵过去,再多带一些媒体记者,那个中央通讯社的曼丽小姐,是不是就在郑州?” 赵方远点点头。 王奉:“提前联系一下,把准备工作做好!” 赵方远应了一声:“是!” 王奉:“命令大部队开进濮阳吧,立刻进行战后重建工作!” 菏泽日军虽然残暴,滥杀无辜,但城内各式建筑,基础设施保存的相对完好,只需要略微安抚一下民心,就能保持相对稳定的社会状态。 濮阳就不一样了。 这场攻坚战持续了将近两个月,虽然把城市又夺了回来,但城内已经没有多少百姓了,死的死,跑的跑。 房屋建筑悉数崩塌,想要恢复到战前状态,至少也需要半年时间。 王奉:“鱼台方向上的日军,有什么异动?” 赵方远抽出一张电文:“攻克菏泽之后,我就派出了一队侦察兵向东南方向运动,从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鱼台日军似乎并不听从第二军的调遣。” “华北方面军内部的党派倾轧,似乎比咱们还严重!” 王奉笑了笑:“如此甚好,但侦查工作不要停,我们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敌人的内部的不和上。” 赵方远点点头。 —————— 郑州。 第二十集团军。 新8师师长蒋在珍快步走进大院,在司令部门前停下脚步,用眼神示意了下身后的卫兵。 得到授意后,卫兵立刻立刻分散,和司令部警卫一起,将整座大楼围的水泄不通。 等了一会后,集团军总参谋长拉开门,二人碰了面,眼神交流一下后,蒋在珍立马走了进去。 司令办公室内。 商震愁容不展,在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一旁墙壁上悬挂的地图。 此时的一战区各部队布防图,已经被更换成了黄河流域水文地图。 参谋长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报告!” 商震抬起头:“快进来!把门关好!” 参谋长领着蒋在珍走进,吩咐了下门口的卫兵后,将房门牢牢关死。 蒋在珍走到商震面前,啪的一下立正,身子挺拔,敬了个礼: “长官!” 商震点了点头,直接切入正题,从桌子上拿起一封手写的书信::“这是你的提议?” 蒋在珍点点头:“正是卑职所写!” 商震走到他面前:“给黄河决堤可不是件小事,你可知道这后果到底有多严重!” 蒋在珍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目光平视前方:“卑职清楚!” 商震眯着眼睛,双手背到身后:“你当真不害怕,从此千夫所指,背负千古骂名?” 蒋在珍板着脸:“我身为党国将领,自当为委座分忧,而况此计乃是为了抗击日寇,有何惧哉?” 商震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若是党国再多一些你这样的将领,驱逐日寇,指日可待尔!” 他又重新拿起那封书信:“你主张在花园口进行决堤的提议,委座已经批准,并说要大力支持你,这份荣誉,你可要把握住了!” 蒋在珍:“决堤一事由我部来负责,长官大可放心!” 商震:“这决堤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轻松,自古以来各朝各代治水,均以加固堤坝为主,砀山已败,日寇来势汹汹,必须在短时间内泄洪,免得夜场梦多!” 蒋在珍敬了个礼,大声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保证完成任务!” “纵火焚城的任务,我会让别的部队替代你们师。”商震点点头,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参谋长,“目前还有哪支部队有缺?” 总参谋长想了想:“豫东河防第39军和第53军万福麟部。” “按照原计划,决堤任务是由万福麟部负责,第39军统一指挥但是长官,您也知道,第39军是安徽子弟兵,经年饱受水患,昨日命令下达之后,孙军长给我打了四通电话,以各种理由拒绝执行命令.” “第53军是东北军出身,他万福麟对“以水代兵”的战略并不关心,命令下达之后,只派了一队人马前往,照着进度,估计半个月也掘不开黄河大堤” 商震:“你先回去吧,掘堤行动即刻展开,不得有误!” 蒋在珍点点头。 总参谋长:“蒋长官,跟我来吧!” 说着,二人离开了办公室。 商震双手负立,低着头来回踱步。 “哒哒!” 屋里安静的很,除了英式挂钟的机械声外,只剩下军靴的触地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总参谋长走了回来。 “长官,人已经送走了。” 商震转过头:“新8师接管黄河掘堤一事,日军攻克郑州后,纵火焚城的任务,就交给第39军和第53军万福麟一部。” “告诉他们,焦土抗战是委座亲自定下的战略方针,务必执行下去,关键时刻,不要意气用事!” 总参谋应了一声。 商震:“掘堤命令才下达四日不到,军中就已经出现了反对声音,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讲,战时违抗军令,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谁也承受不了,往小了讲,法不责众,就算是委座也不可能这些前线将军全部革职。” 总参谋长:“长官,那咱们.是不是要明哲保身,毕竟这黄河掘堤稍有不慎,可就要背上千古骂名啊!” 商震揉了揉太阳穴:“黄河掘堤非同小可,阻击效果究竟如何,谁也不确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下游上千平方公里土地上的百姓,要遭殃了!” 他出身寒微,在混乱的军阀政治中沉浮半生,加过同盟会,反过大清朝,打过袁世凯,投过陆建章,阎锡山,现在转投到中央军,对政治气氛异常敏感。 单凭直觉,就能察觉出异常。 总参谋长也是个聪明人:“长官您的意思是委座要处决一批.” 商震点点头,望向窗外,此时的郑州城大街上车水马龙,百姓都知道鬼子要打过来了,但凡走外面能找到活路的,都争先恐后的往外面跑。 “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人被推出来豫东抗战,临阵脱逃者不是小数,龙慕韩之流甚多,掘开黄河大堤,不单是执行委座命令,更是在保全自己!” 总参谋长神色凝重。 豫东驻扎着这么多部队,掘堤不需要多少人手,一个师足矣,第二十集团军不干,有的是人抢着干。 现在当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冒着遗臭万年的风险,老老实实的执行掘堤命令,挖开黄河大堤。 二则是拒绝执行命令,被划到替罪羊的名单中。 从龙慕韩事件中不难看出,只要被扣上畏战不前,临阵脱逃的帽子,若是身后再无势力背景,只会沦落为一枚弃子,在史书上的评价也不会太光鲜。 横竖都是留下骂名,倒不如活着的时候多享受享受。 商震叹了口气:“小的时候,我总觉得事在人为,只要我想,我就能做出一番事业来,谁也不能阻挠,干涉我,直到后来才发现,身处这洪流之中,前进或者后退,根本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无论什么时候,背后总有人在逼你,有时候想想,去前线做个团长也挺好的。” “你去忙你的吧,新8师那边,我亲自看着!” 参谋长脚跟一碰,敬了个礼:“是” ———————— 入夜。 花园口。 上尉军官双手背后,目光打量着一旁赤膊哼哧哼哧干活的士兵,发现一个偷懒的,立马开口训斥: “快点干!别磨叽,跟个娘们似的!” 士兵面色为难,赶忙解释:“长长官,小的老家就是附近的,掘了黄河大堤,我全家都活不下去.” 上尉拧紧眉头:“让你干活就给我麻利点!哪来那么多废话?” “再跟老子犟嘴,小心我毙了你!” 几名宪兵走过来,冲锋枪枪口对准了那名士兵。 “长官.你.”士兵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放低姿态,好言好语。 上尉冷哼一声:“都别看热闹了!快点干,还想不想吃饭了?” “砰!” 上尉话音刚落,一道枪声响起。 他立马蹲下身子,看向身旁的卫兵,神色慌张:“哪里打枪?哪里打枪?” “谁这么大胆子!” “哒哒哒!” 紧接着,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要动!” “都蹲下!” 一伙荷枪实弹的士兵从大坝底下窜了上来,大声呼喊着,驱散了想要往一起聚集的士兵们。 上尉惊慌大喊:“你们是什么人!” 他靠走关系才从混到的这个职位,到现在连一次正经的前线都没上过,一直在后勤部队混日子,哪见过这场面。 谢尔盖走过来,一把拎起他的领口:“你的部队番号是什么?” 上尉看着眼前的白人面孔,第一个反应就是苏联军队打过来了? 随后转念一想,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看清对方的领章,这才反应过来。 “你你们是守备军的部队.” 谢尔盖皱眉,来回拉扯他的领口,瘦小的上尉在高大的白人面前,如同小鸡崽一般: “说话!你们是不是新8师的!” 上尉连连点头:“是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