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钟声敲响,原先瓢泼的雨水跟着越来越大起来。 雨水打在圣临厅木头齿轮镶板上,与彩色琉璃撞击,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 贞德堡圣临厅的门洞中,成群结队的高级黑衣僧侣涌出。 抬头看着从屋檐垂下的雨线,他们没有离开,而是躲在屋檐下站成了黑压压的一排。 这些高级僧侣们戴着兜帽,披着斗篷,露出脚下的皮靴,手中的手提红色漆皮箱里便是《方案》和其他文件。 这种棕红色的手提漆皮箱还有制式文件柜,是霍恩统一给这些高级僧侣配发的,要求文件看完后不准随意乱放。 因为他上次去马德兰家拜访的时候,发现他把机密文件放在了自家别墅的厕所里。 而他隔壁的杰什卡,则把机密文件放在了庭院的狗窝里。 霍恩忍无可忍,才下达了这条指令。 屋檐下站成一排的高级僧侣们,看着渐渐大起来的雨水犯了愁,不过让娜很快就从里屋走出,宣布道:「诸位稍等,冕下已经叫人去通知车马行了,等会儿会派马车送大家回去的。」 「冕下英明!」原先还在犹豫要不要冲入雨中的僧侣们纷纷叫好起来。 叫好之后,这群闲着没事的人就聚在一起开始聊起天来。 可就在这闲聊的人中,哈尔金却一咬牙,举起红色漆皮箱子,顶在脑袋上,就准备冲入雨中。 「诶诶诶。」格兰普文一把拉住了哈尔金的后脖领,将他拽了回来,「你急什麽,冕下不是说了,派人来接吗?小心感染风寒啊。」 「你当然不急,你住在豪华的别墅区,等会有固定路线的马车接送。」哈尔金扯着斗篷的领子,又失去了冲入雨中的勇气,「我回去晚了,军队的那群畜生一块肉都不会给我留啊。」 按照霍恩当前立下的分配原则,给每一位枢机都是配备了一套联排别墅的。 这种待遇的差别早就显现出来了,只不过《方案》将其从水下提到了水面而已。 在《方案》中从巡游修士开始都是有职级区别,从低到高分别是侍从丶诵读丶驱魔丶司门丶宗徒五级,每级分上中下三等。 在《方案》中,格兰普文属于下等宗徒僧侣,可以分配一套联排别墅。 而哈尔金则是上等驱魔僧侣,从道理上来说可以分配一套单人公寓。 不过目前联排别墅有很多,而承诺中的单人公寓还在建。 所以哈尔金仍旧得和吉洛丶达斯等人居住在领主宫殿卧室隔成的集体宿舍[僧侣宫]中。 虽然僧侣宫里就有食堂,饭可以无限畅吃,但过了时候,厨房是不会再多做菜的。 此外,哈尔金丶奇尔维斯以及科莱博等人约了牌局,每天吃完饭他们都会玩纸牌到九点。 哈尔金这麽急匆匆地,就是不想错过,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急什麽,难道你还有马车跑得快吗?」格兰普文笑着说道,「要不等会你上我的车,我顺道在僧侣宫给你放下来。」 格兰普文和哈尔金算是老相识了,当年长桥之战两人也是并肩作战过的夥伴。 虽然哈尔金资历上不如格兰普文,但两人的私交向来不错。 「那好啊。」哈尔金站住了脚,「我晚上有牌局,你要一起来吗?」 「你们还玩牌呢?」格兰普文惊讶道,「不是说不准僧侣赌博吗?」 「一把几个铜子,这算什麽赌,逗乐子嘛……」看到格兰普文眉间隐藏的忧郁,哈尔金敛去笑容,「还在想狄亚的事情吗?」 「你说呢,这都要临产了,我还叭叭在外面演戏呢。」格兰普文瞪了哈尔金一眼,自从一别,夫妻俩都过去十个月了。 狄亚当初被送到了若安党的根据地,长堤城,就在池沼镇边上。 妻子眼下都到了临产期了,双方却不能团聚。 格兰普文好几次带着剧团在红铜要塞边缘转悠,却还是没能过去。 前段时间局势复杂,各种战乱和九死一生,格兰普文没敢把狄亚叫回来。 现在局势暂时安定,狄亚又大着肚子,舟车劳顿容易流产,更是没法过来。 这可把他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直接飞到狄亚的身边陪着她。 哈尔金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放心,看在冕下的面子上,长堤城一定会拿出最好的巫医接生,没事的。」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要是狄亚生产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圣主啊,求您保佑……」 「别想了,我跟您说个内部消息。」哈尔金压低了嗓门,「金河乡与卡夏郡断了红铜要塞的粮食,目前它又被救世军势力四面包围。 阿尔科家族的老太太不日就将带着库什贵族们到贞德堡,帕斯里克枢机已经去引路了。 你信不信,在老太太的使团中必定有黑蛇湾秘党分子,她们说是与路德维克院长会晤,但肯定会谈红铜要塞的问题。 你提前带剧团到那边等着,红铜要塞一陷落,你就骑马过去,我觉得八成能赶得上。」 格兰普文盯着哈尔金的脸看了好几秒,才苦笑道:「谢谢你,哈尔金。」 「没事,咱们是朋友,朋友不求回报……咳咳,但以后我要是安排什麽人到你的剧团里,你可不准拒绝。」哈尔金嬉笑开着玩笑。 「行,以后我的马戏团里一定给你留一个侏儒的位置。」 哈尔金整个人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周围其馀年轻黑衣神甫的窃笑声中,他才气得原地跳起:「我不是侏儒,我是矮人,人类才有侏儒,我们矮人没有侏儒。 亏我还好心安慰你呢,你就是这麽回报朋友的安慰的吗?」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格兰普文侧过身躲避哈尔金气急败坏地捶打。 在众多僧侣的嬉笑叫好与拱火声中,两人打闹了一阵才又闲聊起来。 靠在潮湿的墙壁上,格兰普文揉着后腰:「我一直好奇,为什麽每次都是帕斯里克枢机接待金河乡的库什人?」 「你不知道吗?」哈尔金反而诧异起来,「帕斯里克和老祖母是情人关系啊。」 「什麽?!」这下换成格兰普文大惊失色了,他赶忙捂住了哈尔金的嘴,「这种事情,怎麽能大庭广众说呢?」 要知道,从地位上来说,这两位都是救世教皇国的高官,而且两人身份都挺敏感,两人关系不是能随便说的事情。 「格兰普文阁下,您大概是在外面巡演久了。」另一位青年僧侣笑道,「这事救世军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有帕斯里克以为我们不知道。」 推开格兰普文的手,哈尔金往地上呸呸呸了几下才说道:「你看不出来吗? 老头上次喝醉的时候说漏了嘴,金河乡南边和黑蛇湾的粮食贸易就是他在操持,对接的贵女叫薇薇安。 后面我们跟佩里尼以及多梅尼科聊过了,上次给咱们通风报信的,那位和帕斯里克有过一段私情的贵女就是老祖母,老祖母大名就叫薇薇安。 俩人三十多岁就好上了,我说句实话,就阿尔科家族这几个小辈,指不定是谁的血脉呢。」 「我的圣主啊。」格兰普文还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雨中谈话,没想到居然有这麽爆炸的八卦新闻。 不过就周围这圈僧侣见怪不怪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件事恐怕是人尽皆知,只有帕斯里克嘴硬脸厚强说不是。 「你脑子里只有未出生的孩子了。」哈尔金拍着格兰普文的手臂,「不要太封闭了,出来走走嘛。」 「我哪儿有那个心思……你倒是挺关心的,你今年都三十了吧,还不结婚吗?」格兰普文看着雨水中来往的马车,问道。 「你怎麽跟我老爹似的。」哈尔金粗俗地拍了拍胯下,「矮人的吊五十岁都能是硬的,三十岁? 别说三十岁,像我爹六十五了,都还是闯的时候呢。」 格兰普文刚要说话,却动作却一顿,他拦住哈尔金的肩膀:「好小子,我还真以为你不顾儿女私情呢,可以啊,这是哪个富商的女儿?」 「什麽富商的女儿。」哈尔金还在茫然间,一扭头,却看到圣临厅旁停了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 马车大门打开,露出里面温暖柔软的装饰,而一个蒙面女子正侧坐着,朝着他招手示意。 哈尔金两眼一亮,赶紧打掉了格兰普文揽住他的手:「别乱说,这可是以后咱们的大客户,这哪是女人啊,这是一堆金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