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绝境一搏的陆桥山 晚,八点。 福德茶楼。 马奎来到包间,左蓝已经点好了马奎爱吃的菜和好酒。 “马队长,请坐。”她起身抬头笑道。 “别说,我还真饿了。” 马奎偏头看了她一眼,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狗日的陆桥山,借着上次清风店砸锅的事,押了他一年半的薪水。 像这种好酒好肉,吃一顿少一顿了。 一杯酒,一口肉。 吃了几筷子,马奎问道:“东西呢?” “马奎同志,黄忠同志如何了?”左蓝笑问道。 “马奎同志?”马奎皱起了眉头。 “同志不一定就是我们专用。 “建丰与你们党内,不也是称同志吗? “其心如一,便是志同,是为同志。 “我们都是为了扳倒吴敬中,不正是同志吗?” 左蓝笑着解释。 “我今天带他去医院了,按照你的吩咐,让他跟江爱玫接了头。 “算你及时。 “她在医院好几次寻死,还好被护士及时拦住了。” 马奎并没有纠缠称呼,咂了口酒道。 “这俩位同志对我们很重要。 “还请务必确保他们的安全。”左蓝感谢道。 “放心。 “我已经跟医院打了招呼,死不了。”马奎点头道。 “太好了。 “谢谢你,马奎同志。”左蓝大喜。 “东西呢?”马奎问。 “准备好了。 “不过我没带在身上。”左蓝说道。 “什么意思? “耍老子!” 马奎眉心竖纹一挤,冷然怒道。 “马队长,你显得似乎有点不太专业啊。 “商券会所外边到处是你和陆桥山的人。 “我一出门就会被他们盯死。 “这么重要的情报,一旦被他们截获……” 左蓝微微摇头冷笑。 马奎腮帮子一紧,左右小幅度晃了晃脑袋道: “嗯,也是。” “我的耐心有限,情报资料在哪?” “我存在德龙客栈二号柜,老时间明晚九点,你过去取。 “黄忠没暴露之前,那里曾是我们的交通站之一,我想你应该知道。” 左蓝道。 “你胆子够大的啊。”马奎道。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你是行动队长,谁敢怀疑你呢? “进那地方不应该是理所当然吗?” 左蓝笑了笑,取出一把钥匙递给了马奎。 “最好别跟我玩花招,我可不是吃屎的孩子。” 马奎冷冷接了过来,掂了掂放进了衣兜里。 “现在我让你愉快了吗?”左蓝笑问。 “还不错。” 马奎看了她一眼,美滋滋的喝起了酒。 “酒钱已付,马奎同志,我还有事先走了。” 左蓝微笑告别,起身而去。 “吴敬中,老子看你这回怎么死?” 马奎一口闷干酒水,脸上浮起两团杀气腾腾的红坨。 对面万家酒楼。 陆桥山相机不要钱的疯狂“咔嚓”。 胶卷一连换了几卷。 “马奎啊马奎。 “这回还敢狡辩,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陆桥山冲对面的马奎挥了挥手,阴冷一笑关上了窗户。 …… 翌日。 站长室。 吴敬中一边接电话,一边不停用手绢擦着冷汗: “是。 “是。 “这个李涯是我的学生,人的确是我从津海派过去的。 “当时陈仙洲站长帮他伪造革命进步青年身份,去延城参加学习、培训潜伏下来的。 “您要不信,现在就可以致电保定警察局问陈仙洲。 “是,是。 “我哪知道他还是铁血青年团的人啊。 “这事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都怪我那个老搭档刘雄。 “对,就是当年在哈尔滨当街开枪狙击傅杰失败的那位。 “李涯是他的徒弟,情同父子,他一直在站里死咬刺杀李海丰的余则成。 “为此瞒着我,偷偷发电报联系了李涯,这才泄露的。 “现在麻烦的是,刘雄在津海被流民杀了,死无对证啊。 “老同学。 “您得相信我,我这次是跳黄河也洗不清了,真心冤枉啊。” 说到这,看到洪智有走了进来。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坐。 “是。 “是,津海反贪打响这一枪是敬中份内之事。 “敬中力争再创新功,配合您在上沪的行动。 “是,多谢上峰。 “再见!” 啪! 吴敬中挂断电话,手绢都湿透了。 “想不到吧。 “这个佛龛还是建丰的人! “一边吃着军统的饭,一边吃着铁血青年团的饭! “人已经直接被调到总部去了!” 他把手绢往垃圾桶里一扔,骂咧了起来。 “老师。 “建丰有什么指示?”洪智有问。 “多亏你和则成这次查了个寇正国,率先打响了反贪第一枪。 “老头子和建丰心情不错。 “但建丰有指示,津海站情报接二连三出问题,必须要严查到底。 “你说说。 “这都什么事,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津海站有内鬼! “这次不查个水落石出,上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吴敬中背着手正然道。 “智有,你说这个内鬼是谁呢?”他坐下来悄声问。 洪智有注意到他眼神方向是在机要室。 这倒不能怪老吴。 刘雄是他多年的老搭档,是生死间考验过。 刘雄绰号苍鹰。 那双眼睛之毒,当今世上少有。 他连到死,都因为余则成而难瞑目。 过去,为了钱吴敬中能保护余则成。 现在建丰话点到了,他很难再对内奸一事充耳不闻了。 当然,这并非老吴翻脸无情。 吴敬中历来明哲保身至上,关键时候别说余则成,就是自己这个“姑爷”被舍了也不稀奇。 这就是人性,生存本能。 “老师。 “我觉的是马奎吧。” 洪智有暗自庆幸马奎作死“正当时”,要不余则成拉都没法拉。 “马奎?”吴敬中眼皮一抬,冷然问。 “是。 “黄忠亲口指认他是峨眉峰。 “这要不是毛局长拦着,那都可以上电椅了啊。” 洪智有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不管他是谁,必须为津海站情报外泄一事负责。”吴敬中指着门外,语气不容商量。 “是! “您先消消气。 “蕊蕊昨晚还说,让我劝着你千万别动气,不然容易血压升高。 “她还指望您以后看外孙子呢。” 洪智有低声笑劝。 一提到女儿,吴敬中锋利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 “你说的对。 “事业是党国的,身体是自己的。 “不能生气啊。” 吴敬中招了招手,示意他到沙发入座。 洪智有起身打了温水,投好毛巾给他。 顺手把窗户又关上了。 吴敬中解开风纪扣,好好擦了把脖子和脸上的汗渍,心中热和了许多。 “智有。 “当初让蕊蕊嫁给苏建华,她妈是一百个不愿意。 “当时是我糊涂啊。 “我出来干革命,在官场没少受冷落,只领悟了一个很深的道理。 “门当户对,豪门千古。 “纵观历史,从李唐到现在,那些高楼满座者,哪个不是出身显赫? “你别看戴笠、郑介民他们爬的高。 “一样被蒋宋孔陈瞧不起。 “你得有根基,有钱,有底子! “我算命好,有建丰这个太子爷照拂,等退休时能挂个中将虚衔,只要钱到位、圈层跟上,等到了蕊蕊孩子那一代就能有个好的根基。 “所以,你我得趁着车子还有油,铆足马力给孩子打下盛世江山啊。” 吴敬中感慨了一番,话锋一转: “东西挑了吗?” “挑了,甭说寇奸东西真不少,林朝奉看过了,上品抽出十分之六,中品十分之二,余者和下品之物一律充公。 “金条美元也不少。 “不过,为了报给建丰的账好看些,我没敢抽。 “我寻思着这东西来的快。 “还是不动为妙。 “等多抓几个贪腐之徒,攒笔大的,到时候一报京陵,建丰准得为您开席庆功。” 洪智有恭敬说道。 “嗯。 “熊长官已经派东北局的人把傅杰妻子送上火车了。 “你尽早联系那个副官,去北平摸摸底。” 吴敬中点了点头道。 “明白。” 洪智有刚要走,吴敬中喊住了他,颇有几分埋怨道: “蕊蕊一个人在北美不容易,现在有了身孕,你没事多给她打打电话。 “我买了点补品,托北美站关系送了过去。 “也算了你一份。 “自己的种,凡事上点心。” “谢谢老师提醒,我会努力做好一个父亲、爱人。”洪智有歉然道。 他是真惭愧。 满门心思在搞钱上,确实有些怠慢了。 还是亲姥爷心细啊。 出了门,他回到办公室给谢若林打了个电话: “老谢,搞到了吗? “好。” 简单两句,挂断电话。 他往陆桥山的办公室走去。 陆桥山正在批文件。 这位肩扛两处七科,不,即将是八科的男人是真忙。 一手批文件,一手电话接不停。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洪智有自己倒咖啡。 洪智有也不客气,走到小柜,取出了专门属于他的咖啡杯,倒了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加了糖块慢慢喝了起来。 “你们这群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三天内,必须给我抓到,要不全都打包滚蛋。” 啪! 挂断电话,陆桥山眉眼阴森道: “智有啊,你说现在的学生是不是闲的。 “一群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公子哥,吃香喝辣,党和政府没亏待他们吧。 “非得搞事。” “最近南开有批大学生公然声援山城的李公朴,搞什么万人签名运动。 “李公朴是谁? “是毛的利剑! “是委座的眼中钉! “这批学生还在工体、码头与红票地委工会联合,朗诵闻一多的诗。 “他们想干嘛?” 说到这,陆桥山气的直拍桌子。 “学生嘛,单纯好动,天性。”洪智有在想,里边会不会有洪小慧、刘闪。 “什么单纯、天性! “依我看这就是吃饱了撑的。 “镇压,必须镇压。 “只有让他们疼,才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己、学生本分!” 陆桥山两眼杀气腾腾道。 “老陆,你是不是跟学生有仇?”洪智有笑问。 “没错。 “我父亲以前就是教书的。 “老家闹赤潮,因为成分家里宅子啥都被分了。 “带头的就是他喜欢的学生。 “人心难测啊。” 陆桥山嘬着牙花子,恨恨道。 原来根子在这……洪智有忙道:“先抓一批,吓唬吓唬就行了。 “千万别开枪,过些时日委座和夫人的专机要过津海。 “沾了血,有人会拿这事做文章。” “知道,也就碍着我手里没权。 “要依我的,杀他几个,这帮人也就老实了。”陆桥山冷冷道。 “老弟,有事吗?”他收拾情绪,笑问道。 “没,有点乏,过来讨杯咖啡喝。 “站长说建丰指示,津海站泄密频繁,要搞自查。 “山哥,你说咱们站真有内鬼吗?” 洪智有一脸好奇的问道。 “内鬼?” 陆桥山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他不就是最大的内鬼吗? 上次戴笠来津海的秘密使命,他让盛乡在黑市一倒手,净赚了两千美金,一根大黄鱼。 其他乱七八糟的小情报那就更多了。 “山哥?”洪智有见他愣神。 “咳咳。 “有,内鬼一定有。 “不仅有,就在我们之间。 “马奎!” 陆桥山凑近低声道。 “山哥,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话,马奎急眼了会打人的。”洪智有道。 “有倒是有。 “不瞒老弟,我手上有现成的。 “但人家有毛人凤作保,现在郑局长又是尊泥菩萨,我怕捅上去遭一个诬陷的罪名。 “站长你是知道的,你出事他会扛。 “你冲冠一怒为红颜,跟戴笠对着干,这么大的事,他都在建丰那扛了。 “你是亲姑爷。 “我就不同了,当初张四的疙瘩在呢。 “现在不搞我,能让我干活就不错了。 “让他替我去顶毛人凤……” 说到这,陆桥山连连摇头。 “是啊。 “建丰这一发威,怎么也得交出个校官才够格。 “肯定不会是我。 “不是你、余主任、就是马奎、侯运来了。” 洪智有道。 “头疼就在这啊。 “你说这个马奎,狗屎运咋这么好呢,都踩泥坑里了,偏偏上来个毛人凤。 “副站长指不定也是他的了。 “惹不起啊。” 昨晚苦思一夜,在和妻子李桂芬商量后,陆桥山最终打消了举报马奎的念头。 他是拍到了左蓝和马奎。 但万一马奎像余则成一样,反嘴来一口说是策反左蓝。 谁都没辙。 至于抓马奎的现行,那风险太大了。 没站长的命令。 他是同级,万一没抓到什么实质证据,指不定还得挨马奎几拳。 这小子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侯运来管电讯,不负责具体情报,而且办事报备严谨。 “那就只能你和老余二选一了。” 洪智有暗暗吓唬他。 果然,陆桥山脸色一变。 他和站长关系一般。 毛人凤又想立威,宰一个郑介民的同乡,打狗给主人看,自己正合适。 最慌的是: 情报的确是他卖的。 万一黑市有人咬出盛乡,他难逃一劫。 “走了,山哥。 “祝你好运,我是真舍不得这口咖啡啊。” 洪智有放下杯子,站起身插兜去了。 陆桥山额头渗出了冷汗。 洪智有是站长的心腹。 他说这话,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站长莫非查到自己的把柄了? “盛乡,你过来一趟。”陆桥山快速拨打了电话。 很快盛乡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陆桥山示意他关门,压低声音冰冷道: “站里搞不好要查票大的。 “你最近不要去黑市了。 “还有,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定要第一时间知会我。” “山哥,不,不会查到咱们头上吧?”盛乡有些慌了。 “不好说。 “现在毛人凤、建丰盯的很死。 “一旦他们掌握了证据,咱们很难有活路。” 陆桥山道。 “卧槽。 “那还等什么,赶紧辞职跑路啊。 “总部好多人都辞职下海了。” 盛乡赶紧道。 “辞个屁。 “你是光棍,老子儿子在二厅,跑得了老子,跑得了儿子吗? “再说了,那些都是捞够的。 “就咱俩兜里这几个子,下个什么海。” 陆桥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那,那咋办?”盛乡一脸懵逼。 “滚,滚。 “先给老子老实点。” 陆桥山烦躁的打发了他。 然后,拉开抽屉掏出了照片。 还有他在福德茶楼安装的监听录音磁带。 马奎不是红票。 但站里就他是唯一可以跟自己掰手腕的副站长人选。 这是个好机会。 可证据却不够铁。 至少不能封住毛人凤的嘴。 正发愁。 警卫室的小孙敲门走了进来: “陆处长,有你的信。” 这信封陆桥山熟。 之前宪兵司令部唐武与中统私会的照片,就是这种信封寄来的。 “知道了。” 陆桥山摆了摆手。 他打开信封。 里边是几份原件。 居然是当年京陵政保总署万里浪抓捕马奎的审讯,以及马奎招供记录。 马奎曾叛变,还出卖过军统战线的自己人? 铁证。 绝对的铁证! 审讯人叫秦双城。 秦双城,当时是政保总署行动科科长。 抓捕马奎的人正是他。 这人是出了名的汉奸。 也是刑讯、情报线的高手,坑杀了不少军统、红票暗线战士。 现在人还关押在京陵监狱。 马奎怎么出来的? 毛人凤保的? 马奎啊马奎,这是老天爷要你死啊。 老子看你的狗主子还怎么保你。 陆桥山神色顿时兴奋了起来,他连嗦了几口气控制住情绪,拨通了郑介民的专机: “郑局长,是我,桥山。 “我这有一份总部未收录,有关政保总署叛徒的情报。 “对,是毛人凤的警卫马奎。 “当年他被捕过,出卖过咱们的人。 “很离奇的是,此人居然被释放了,还被总部派到了津海来担任行动队要职。 “而且,我手上还拍到他和红票军调代表私会的照片。 “对,情报、照片、录音,绝对的铁证。 “而且此人还极有可能是红票重要人员峨眉峰,属于双面人。 “对,也有人证。 “我想请局长您特批,从监狱提秦双城速来津海站,我想这一把坐实了马奎的身份。 “好的,谢谢局座。 “军机,下午三点。” 挂断电话,陆桥山咬着牙狠狠锤了下桌子:“成了,真特么痛快。” 他就知道郑介民不会放过反将毛人凤一军的机会。 委座向来好面子。 要的不仅是快刀。 还必须是干净的刀。 一旦坐实毛人凤私下营救叛徒马奎,并秘密重用。 本就根基不稳、人缘极差的毛人凤必然会受到各方攻讦。 妙极了。 陆桥山看了看表。 才十点。 度日如年啊。 不行,得去找找余则成摸摸秦双城的底。 老余当年刺杀李海丰时,曾在政保总署跟秦双城做过同事。 他或许也知道些马奎的事。 对。 这份情报来源不明。 电话打的急了点。 必须找老余验证。 陆桥山懊恼的一拍脑门子,往余则成办公室快步走去。 …… 码字员小钱觐见各位尊重的站长,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