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事,建丰红人嘛。”洪智有道。 “不过也是好事,至少对老陆你来说是。” 他笑着看向陆桥山。 陆桥山与他对视了两秒,很快回过味来点着头笑道: “没错,是好事。 “虽然没能除了李涯,以消我心头之恨,但咱们兄弟又可以联手了,不是吗?” 李涯没死。 吴敬中就会更需要自己回津海跟李涯打擂台。 的确勉强算得上一桩好事。 “山哥放心。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回津海站这事我会给你玉成。 “不过,你先不要心急。 “尤其是在面对郑介民时,一定要表现出十分的不舍和忠心。 “否则,他宁可雪藏你,也不会让你痛快的。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站长,有海量胸怀啊。” 洪智有点拨了他一句。 “老弟放心,你老哥我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点事还是明白的。”陆桥山郑然道。 接着,他感慨叹道: “我这一年来大起大落,也算体会了人间百味,这么多人包括我儿子,也会因为我的起落而分亲疏。 “只有你和你嫂子,是为数不多始终对哥一片心诚之人。 “啥也不说了。 “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祸福与共。” “山哥,客气了。”洪智有与他握了握手。 “走了。 “李涯回来了,站里指不定又是一地鸡毛。 “还有那位新来的盛处长。 “这都得伺候好了啊。” 他调侃了一句,站起了身。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还有个盛乡。 “这可是总部的任命。 “我要回来,是不是得让他腾位置?” 陆桥山突然犯起了难。 “是。 “所以,陆处长,你最好想想办法。 “他是你的人。 “站长要动他,也得有些……东西才行。” 洪智有比了个看材料的手势。 说完,他手往兜里一插,潇洒的离去了。 “哎。 “这回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 “早知道老吴这么好说话,我费这周折干嘛? “现在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得想办法搞走盛乡这小子啊。” 陆桥山犯起了难。 …… 洪智有回到了站里。 在走廊里,正好遇到了李涯。 李涯西装革履,头发油亮,正跟站长喝茶。 除了精神有些疲惫、气色差了点。 倒也没啥大碍。 “李队长! “就知道你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 洪智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端详了几眼道。 “托建丰和站长的福。 “胡宗南没敢动刑,就饿了三天。” 李涯笑道。 “老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 “这都能一毛不伤归来,建丰真爱无疑了。” 洪智有挤眉笑道。 “你这还叫不好听? “我这一年就数这句话,喜到心里了。 “是啊。 “全身而回,还是行动队长。 “对了,总部可能会有文件下来,站长这会儿应该收到了。 “让去会议室开会呢。 “一块去听听。” 李涯心情大好,揽着他的肩膀往站里走。 迎面。 正好盛乡从情报处走了出来。 好久没见,这小子大腹便便的,还真有几分贪官像了。 三人一打照面,谁都没吭声。 “洪秘书,李队长。” 原本还背着手的盛乡,先伸出手笑容带着几分熟悉的谄媚。 “盛处长,恭喜啊。”洪智有简单跟他握了下手。 李涯则是连个正眼都没给他,直接去了站长室。 “这……”盛乡很不爽的撇了撇嘴。 “盛处长别介意,李队长就这脾气。 “走吧,站长还等着呢。” 洪智有拍了拍他的肩道。 “洪秘书。 “我知道您跟山哥关系好。 “我来了也是一样,以后您也得多多关照我啊。 “您放心,山哥能干的事,我盛乡一样能干。 “有好处多想着点兄弟啊。” 盛乡也不装,低声市侩笑道。 他知道,这位置还不知道能坐几天,能捞一点是一点,得把握住机会。 “好说。 “盛处长请。” 到了会议室门口,洪智有缓了半步,抬手让盛乡先行。 “别啊,你我同为少校,还是你老弟先吧。” 盛乡还不忘装一把,显显自己新晋的军衔。 “别啊,你是大科室要员,我就是个端茶倒水的,哪能跟你比。 “盛处长请!” 洪智有再次抬手。 “嗯。” 盛乡点了点头,背着手走了进去。 整个人都飘然了起来。 这可是“津海通”洪秘书啊。 没想到他也有给老子开道的一天。 真爽啊! 看着盛乡一派小人得志的模样,洪智有暗自摇头。 细节看成败。 只这一试,就知道这人不知深浅,纯纯的市侩小人,脑子还不是很多的那种。 怪不得站长知道他偷情报,一直懒得动他。 直到钱思明丢了,没法交差了,才把他拉出来顶黑锅了。 到了会议室。 吴敬中端坐上首。 余则成坐左首一号位,李涯右手一号位。 洪智有则坐在余的下手。 盛乡刚要挨着李涯坐下,李涯一招手,冲机要室的秦科长招了招手: “老秦,你坐这。” “李队长,这,这不好吧。”秦科长是老实人,有些为难道。 “没啥不好的。 “我正好待会有点事跟你商量。” 李涯拉着他坐了下来。 吴敬中端坐上首,表情毫无波澜。 盛乡瞪了李涯一眼,只能无奈的再往下挪了一个位置。 堂堂情报处长,一下子就矮了科长一级。 简直让人恼火啊。 “今天来,主要是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根据二厅和总部的指示,盛乡正式晋职津海站情报处处长。 “盛乡,都是老同事了,打个招呼吧。” 吴敬中笑盈盈道。 “站长,各位,以后多多关照。”盛乡起身像众人笑着欠了欠身。 “第二件事。 “根据建丰同志和总部的建议,恢复李涯的上校军衔与薪水、福利待遇。 “另外,从即日起,全站开展新一轮的内部清查。 “现在在京陵,包括委员长、建丰的茶桌上,一直流传着一件诡异的事,说咱们津海站有个内鬼。 “以前是马奎,红票给他修的烈士陵园墓前摆满了鲜花。 “但这还不够。 “上边认为,鹅卵石、深海之流极有可能就隐藏在咱们津海站。 “呵,说来也是奇怪了。 “也不知道总部是怎么认定的,不在城防局,不在警备司令部和民调局,非就是在咱们津海站。” 吴敬中半严肃半调侃的看向众人,微笑道。 “总部嘛。 “肯定有他们的渠道和看法,他们说有就有,那就查吧。” 余则成笑着附和道。 “李队长,这方面你是权威、专业的,你有什么看法?”吴敬中笑问。 “站长,您就别笑话我了。 “专业不敢当,说点意见吧。” 李涯一点也不尬,相反眼里满是自信光芒的接着道: “如余副站长所说,总部有总部的考量。 “眼下前方战事吃紧。 “红票在武器装备、军力、物资远劣于我们的情况下,仍然在负隅顽抗,创而不衰。 “我认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如站长您曾说的:咱们有武器,红票有人才。 “他们的人就像蚂蚁一样无处不在。 “过去,我们对蚂蚁的重视程度不够,却不知道一旦他们凝聚起来,蚁亦可吞象。 “所以,总部当务之急是前线仗要打好。 “后方要把大堤、地基打牢固了。 “清除蚂蚁已是刻不容缓。 “那就根据建丰同志和毛局长的指示,各站进行内查,咱们津海站也开始吧。” 李涯说着看了众人一眼。 “好。 “各科室人员务必配合李队长进行自查。 “有问题的及早交代,争取个站内解决。 “否则,一旦查出来,必须送往京陵查办。” 吴敬中当众定下了调子。 “李涯,你辛苦了,这一摊就全靠你了。”他看向李涯。 “谢谢站长。 “属下一定全力以赴。” 李涯恭敬领命。 他现在对吴敬中是感恩、信任备至。 数次的拉他出“水”。 数次砸了手艺,却依旧委以重任。 也只有师生情,才有这份恩遇了。 “散会!” 吴敬中精神抖擞,起身宣布完,快步而去。 回到办公室。 吴敬中给洪智有打个手势,后者把门关上,打了反锁。 不打反锁不行了。 一个马奎。 一个李涯。 这俩一上头,通常都是硬闯。 搞的吴敬中一度十分恼火。 “老师,今儿这是哪一出? “李涯不是刚被胡宗南将了一军,怎么搞起内查来了。” 洪智有皱眉问道。 “还能哪一出。 “如我所料,建丰死保李涯。 “胡宗南亲自放的人,还对内统一了口径,就说是土匪劫的,临走时还给了李涯两百大洋的押运辛苦费。 “现在把丢失药品的皮球踢到了国防部。 “怪国防部军需部不作为。 “这不是点名道姓找郑介民的麻烦吗? “郑介民这会儿还在青岛呢。 “我估计回来这笔烂钱,老头子得摊他头上了。” 吴敬中分析道。 “很有可能。 “以郑介民的稳重,他不大可能会步戴笠的后尘去青岛带团参观。 “多半是老头子和何应钦有令。 “这是强行把他架在炉子上烤一烤,这二十万的药品费,算是添了一把火。 “老头子是边拉边打。 “这一招还是高啊。” 洪智有点头。 “你尽快把陆桥山搞回来。 “我看这个盛乡难成大器,早点让他滚蛋。 “建丰要查,我们阻止不了。 “有陆桥山来,可以分担咱们的压力。 “毕竟李涯自身屁股不干净,有些事我这个‘恩师’不方便表态,陆桥山出马会方便很多。 “还有余副站长那边,你让他把屁股也擦干净点。 “别让李涯又咬上了。 “李涯可不比马奎,咬一口那是要见血的。” 吴敬中吩咐道。 “明白。 “今晚柯淑芬要去看戏,这几天牌局、送的,前前后后没少喂她。 “是时候给她上点眼药了。” 洪智有道。 “去吧,跟李涯、则成都通通气。 “尤其是李涯,还不知道建丰在背后给他传达啥指示了,别特么回头真查到我头上来了。 “钱的问题不怕。 “就怕马奎的事重审啊,这个案子是我一手盯的。 “要有人给马奎翻案,或者重启刘雄一案调查,这都是很危险的。 “须知,但凡做过,必留痕迹。 “得当心啊。” 吴敬中凝重小声嘱托。 “是,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洪智有领命道。 …… 行动队办公室。 李涯精神振发,直接让高原去档案室,抱来了一大堆的档案。 “李队长,站里内勤在职编制,除了站长的档案,都在这了。”高原汇报道。 “站长就算了。 “高原,你觉的站里谁最像红票?” 李涯问道。 “李队长,这我可不敢乱说。”高原连忙摆手道。 “错。 “一个优秀的情报员,要对所有的事务都表示怀疑,但又要表现的不怀疑。 “这是站长当初给我们上的第一课时讲的。 “你也算是优异生了,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有时候男人的直觉也会很准。” 李涯笑道。 “先不说直觉,先说要是我来选。 “我第一个选李队长您。 “您最像红票。” 高原壮着胆说道。 “我?”李涯皱起了眉头。 “是……是。”高原有些紧张了。 “没事,你说说。”李涯道。 “您为人正直,不抽烟,酒也很少喝,也基本不近女色,至少很克制。 “而且,您的气质清正。 “跟市政那些捞钱的,还有洪秘书这些人都不太一样。 “反正您不像特务,像一个正直的教书先生。 “据说红票的人,有很多规矩,而且受过所谓的革命理念洗脑,他们的精气神就很正。 “所以,要我来评,您是站里最不寻常的,也是最让人敬仰的。” 高原一副实话实说的表情道。 李涯听完不免失笑起来。 这小子哪是损,分明就是在变着法子的夸他。 不过话说回来。 像他这种还愿意遵守一些老军统规矩的人,确实不多了。 “除了我,你觉的还有谁像?”李涯问道。 “洪秘书吧。”高原道。 “洪智有? “为什么是他?”李涯问道。 “他这人什么人都认识,三教九流,甚至红票。 “当初给傅作义运粮那个孔方。 “以前不就是红票么? “所以,非要再选一个人,我会觉的是洪智有。” 高原道。 “你这是狗屁直觉,滚蛋。” 李涯听的啼笑皆非,没好气道。 “是!” 高原点头哈腰的溜了。 李涯拿出纸张,在上边开始列好怀疑名单。 排名第一的正是:余则成! 这次回来,建丰是有指示的。 津海肩负后援基地之责,万不可丢。 过去谈判期间,运往东北的物资、军械时常被红票透露,指责国府破坏和平。 这明显在重要岗位有红票的人。 清查这些蛀虫已是迫在眉睫的事。 他抽出了余则成的档案,埋头研究起来,包括余则成在机要处经手过的日常工作记录。 当然,针对余则成也涉及到建丰的另一个使命。 当站长,委座有训令在前,建丰是不指望他了。 但副站长,建丰希望他能争取到手。 如此一来,无论是清查红票,还是日后工作都有益处。 关键,李涯现在已经恢复了上校军衔。 没道理屈居于一个中校之后。 想到这,李涯目光凶光闪烁。 不行。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余则成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 宅院。 柯淑芬磕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洪智有闲聊着。 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人。 比陆桥山那个儿子会来事多了,长的好,嘴巴甜,事还办的漂亮。 “夫人,吃西瓜,东南亚空运给美军的,我托人拿了点,您尝尝。 “还有这个龙眼,吃了美颜补血。” 洪智有切好果盘,一并端了上来。 “嗯。 “不错,虽然不如夏季的甜,但这季节能吃到,也算是新鲜玩意了。” 柯淑芬吃了一小口,满意笑道。 “其实不便宜。 “也就是夫人您了,站长太太和我家那位都没赶上这一茬。” 洪智有合着手赔笑道。 “你别老站着,坐,又不是外人。”柯淑芬笑容愈发灿烂。 “不了,尊卑有别。 “郑长官要知道小子敢跟您同坐,怕是要摘了我的脑袋。” 洪智有笑道。 “你呀。 “不错,年轻人懂礼数,能拎轻重,怪不得吴敬中这般器重你了。 “智有啊,有没有兴趣去跟我老家干。 “他正好也缺个秘书。” 柯淑芬道。 “承蒙夫人抬爱。 “智有才疏学浅,又不谙京陵之事,再者离开了津海,我这一身的武功就算废了。 “郑长官要我一个废人,那不是托他后腿吗?” 洪智有恭敬笑道。 “也是。 “我听说吴敬中把张勋的旧宅收了,那可是全津海有名的大宅。 “有空你带我去转转? “也让我开开眼,长长见识。” 柯淑芬这几天收了不少好东西,这胃口一打开自然就收不住了。 “豪宅不敢当。 “就是稍微宽敞点。 “吴站长就知道您想去,早就令人打扫了。 “这样我安排个时间,改天邀夫人莅临一观。” 洪智有很爽快的应了下来。 看可以。 就怕她过了今晚,在津海待不住啊。 “夫人,升平戏院那边快上戏了,还请移步。”洪智有道。 “好。 “梅大师的戏,可不是人人都能听到的。 “走。 “罗卫长,安排车吧。” 柯淑芬起身进去补了下妆,换了雍容华丽的衣服,拿着手包出了门。 “洪秘书。 “最近我失眠觉少,你给我安排个牌局等着。 “看完戏回来,我直接过去。” 她转头又吩咐道。 “好呢,夫人。”洪智有在汽车旁领命,目送汽车而去。 待汽车没了影,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呵呵,你今晚能有心情打牌才怪了。 还想贪河西的东西。 津海拿的,一分都别想拿走,统统都得吐回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