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乡间小路上。 溃兵三五成群向前走着,有些胆小的新兵时不时回头看。 “哥,咱就这么丢下阵地跑了,一会儿要是被督战队的追上了可怎么办?” 老兵从兜里掏出一包已经褶皱的香烟,拿出来点燃后抽了一口:“瞅你那没出息的样,慌啥子,仗一开打,头一个跑的就是督战队。” 新兵愕然:“那那咱们都跑了,防线怎么办?” 老兵噗嗤一笑:“你都跑出来了,还担心这个干嘛? “你要是真惦记着打鬼子,刚才那会儿你别跑啊!” 新兵脸色涨红,脑海里浮现出了半个小时前的情况。 当时大家都趴在战壕里,拉好枪栓,准备抵抗鬼子的登陆,还没看到人,突然一枚炮弹砸下来,直接死伤了二,三十人。 他和身边的几名士兵窝在战壕里,身体蜷缩在一起,同连士兵被炸死后,鲜血混杂着不明组织飞溅到脸上,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心头,吓得他腿直打哆嗦。 后来的记忆就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随着炮弹接二连三的落在阵地上,身旁开始陆续有兄弟撤退。 起初营长还开枪打死几名带头的逃兵。 但随着人数越来越多,几名军官根本阻挡不住,他也鬼使神差的混进了队伍里。 跑了几里后,他在熙熙攘攘的队伍里,看到了换上普通士兵军服的营长 老兵吐出一口烟雾:“第一次当逃兵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多跑几次就好了。 “从军从军,不过是扛枪吃饷,有些时候我也想和鬼子拼到底,但周围所有的人都在逃,我一个人留下,除了白白送命之外,又有什么用呢.” 新兵点点头:“哥,那现在咱们去哪里?” 老兵:“再往前走走,应该有收容溃兵的长官。” —————— 安庆以西,大约四十里处。 王奉骑着白马,在泥泞的道路上飞驰,身后跟着副官金磊,以及四十余名骑兵。 金磊纵马上前:“长官,已经走了二十几里了,再往前,应该就是第44军的临时驻地。”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和步兵脱节了!” 王奉:“不用管,继续向前!” 金磊夹紧马腹:“是! “都跟上!快!” 身后这些都是警卫营的士兵,并不是经受过专门训练的骑兵,再加上胯下的马匹低劣,速度稍微慢了一些。 —————— 三十分钟后。 王奉快马冲入一处村镇。 “吁!” 白马扬起前蹄,落下后小跑两步,停在了原地。 金磊立马跟上来,先一步跳下马,端起手里的汤姆逊冲锋枪。 在军事地图上,这里是一处村镇,只不过现在,由于战火侵扰,百姓都已经跑光了,现在这些民房里面的,都是刚从战场上逃下来的溃兵。 一队人马如此高调的冲进来,瞬间吸引了大多数溃兵的目光。 但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其他原因,好奇的溃兵只敢偷偷往这边瞄,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看热闹。 金磊扫视一圈,随便走到一名溃兵面前,拽着衣领把他薅起来。 “你要干什么!”受惊了的溃兵大声喊叫。 刺耳的声音立马吸引来一群人,但当看到金磊的上校领章后,又都默默后退一步,谁也不敢冲上来打“抱不平。” 金磊薅着他来到王奉的马前:“你们长官是谁? “现在在哪里?” 溃兵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这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 “长官饶命啊,长官饶命.” 王奉骑在马上,低头瞥了一眼:“只要你实话实说,我绝对不为难你。” 金磊:“长官,他就是个大头兵,看样子确实什么也不知道,要不我给您再抓个官大的过来。” 王奉挥挥手:“不必了,既然他不出来,那我就再等等!” 其实在还没有抵达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俯瞰地图上,锁定了第44军军长廖震的位置,就在这附近的民房里,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十米。 这会儿正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形势。 金磊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 廖震穿着破烂军服,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人群里。 溃兵自行让出一条道路。 王奉握紧马缰:“你就是廖震?” 廖震连忙点头哈腰:“王长官,正是在下。” 王奉挑了挑眉毛:“你认识我?” 廖震咧嘴一笑:“王长官的威名在整个国军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半月前的武汉军事会议上,我还见过您一次呢。” 王奉“哦”了一声: “不记得了。 “先不扯这些了,说说吧,你们军的阵地,到底是怎么丢的?” 二人对话时,张虎领着四个营的步兵姗姗来迟。 廖震不假思索:“长官您有所不知啊,日军的舰炮实在是太凶猛了,一个营送上去,坚持不到半个小时,就打没了一半. “鬼子甚至还把炮弹,打到了我的指挥所附近,长官,抗战难啊!” 王奉:“所以,这就是你率部擅自撤退的原因?” 廖震一打哆嗦:“不是,绝对不是! “王长官您有所不知,在安庆左侧,第二十六集团军驻守在潜山防线,日军第六师团进攻此处,他们在与日军遭遇后,不到两个小时便撤离了战场。 “潜山有失,安庆门户大开,再守下去绝无意义,委员长在会上说过,此次会战,不必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关键在于保存有生力量,与日寇做长久战斗!” “你回答的倒真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啊!”王奉冷笑一声,“那你部与日寇作战时,你身为一军之长,不思如何排兵布阵,一门心思的往第二十六集团军方向派遣侦察兵,原因又是为何?” 一听这话,廖震顿时语无伦次:“长官.我,长官,是第二十六集团军先丢了潜山这.” 王奉跳下马,身旁的金磊立马上前,和两名卫兵一起按住了廖震。 “别动!” “老实点!” 廖震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想要挣扎,却根本拗不过两名卫兵。 身后的士兵们面露惧色,纷纷向后退去。 廖震抬头看向一步步走来的王奉,支支吾吾:“长官,这.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啊!卑职也是执行委座的意思!”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王奉嘴里嘟囔着。 他从来没想过,阐述了持久战精髓的一句话,有一天竟会成为临阵脱逃者的借口。 真是可笑! 安庆战端一开,他就一直在通过俯瞰视角观察前线形势,第44军首当其冲,自然是“重点关照”对象。 廖震的一举一动,王奉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派出去的那些侦察兵,其实都是他的心腹亲兵,做事可靠,行动利落。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在交战的几个小时内,他有一大半的时间,并未参与指挥,而在干等着第二十六集团军方面的消息。 他非常清楚,第二十六集团军是地方民团改编过来的,顶着集团军的番号,真实编制还不如一个军,军械物资更是紧张,这样的部队,根本敌不过第六师团。 防线溃败,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只要第二十六集团军后撤,他就师出有名,可以打着“保存有生力量”的旗号,光明正大的撤向后方。 王奉拔出腰间的配枪,顶在廖震的脑门上: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廖震被吓的上下牙床打颤:“王长官,你你不能杀我,你没有理由杀我!” 王奉:“我之前和我的部下说过,大兵团作战,军纪要严,不管怎么讲,你的部下擅自逃离战场,你这个当军长的脱不了干系。 “你绝不会含冤的,放心走好了。” “现在,我以卫戍司令的身份,以你擅离职守,临战脱逃,违反军纪的罪名,将你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廖震瞳孔收缩,刚想要说话:“长” “砰——!” 王奉扣动了扳机,子弹贯穿了他的眉心,从后脑飞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