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5日。 13:24。 大军凯旋归来,浩浩荡荡,踏进了徐州地界,沿途乡镇的百姓自发相迎,所过之处无不张灯结彩。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亲自抵达城郊,为将士们接风洗尘,坐在吉普车上,隔着老远就看见了远处军队。 “快看!咱们的大胜之师回来了!” 李宗仁喊向身旁的徐祖贻,立马跳下了吉普车。 这次欢迎活动,在他的有意推动下,搞得相当隆重。 就连远在临沂的徐祖贻,也被他拉了回来。 除了徐州军政商界人士外,还弄了不少平民过来。 最近的第五战区,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本身交通位置十分重要,但却无险要之地可以据守,卫戍部队还都是杂牌军,地方军。 在日谍的暗中推动下,好不容易稳住的民心,又急剧下降。 日本扶持起来,去年成立的华北伪政府,影响力越来越大,反倒是重庆国民政府,在华北地区的影响力越来越式微。 这是一场隐藏在暗中,民族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 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在百姓面前展现一下,第五战区的抗日决心和能力。 大军缓缓走进。 之所以没搭乘军列,原因也很简单。 近来徐州上空,日军战机的活动逐渐频繁。 多处重要铁路线被炸毁,维修起来耗时耗力,更关键的是,修好之后日军接着炸,到头来浪费人力物力,得不偿失。 每每想起此事,李宗仁都望天长叹。 何其悲哀啊! 武器装备的差距,真的犹如一道天堑,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在大型战役时,日军也会实施敌后破坏,但和八路军不同。 八路军战士用生命,鲜血进行作战,冒着随时可能被围歼的风险突入敌后。 而日军呢,出动一架次飞机,消耗几枚航弹,作战效率比八路军一个团还要高。 徐祖贻理了理军服:“长官,人要来了!” 李宗仁收拾好心情,笑着迎了上去。 王奉骑乘白马,看清到对面迎来之人后,立刻勒住马缰。 “停!” 白马似乎也能感受到周围气氛,表现的十分欢快,在人群面前小跑几步后,稳稳停在原地。 徐祖贻抬头看去,阳光的照射下,一名英武大将军的形象,赫然浮于脑中,不禁有些感慨。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 能取得这种足以名垂青史的战功,任谁都会心生羡慕。 可不要低估了军人对建立功勋的渴望。 曼丽小姐也站在人群中,面带微笑,手中拿着老式摄像机,随时准备进行抓拍。 咔! 一阵闪灯亮起,信息被印入胶卷当中。 前方。 还没等王奉下马,李宗仁便走到身旁,面带笑容:“王奉,这些日来辛苦了!” 王奉跳下马,站直身子,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说话铿锵有力:“长官!幸不辱命!尽数歼灭南线日寇!” 这句话声音很大,两侧的民众也都听的一清二楚。 原本就激昂振奋的情绪,此刻被推上了极点。 来观礼的民众,有一大部分都是青年学生,立刻举起手中的彩旗,扯着嗓子大喊。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中华民族万岁!” “驱逐日寇,恢复中华!” “赶出华北!还我东北!” 李宗仁压制不住的笑,嘴角都快要咧到了耳根:“好好好!国中有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我就放心了!” “这是委员长给你下发的嘉奖状,你看一下!”一旁的卫兵走上来,双手捧着一个可以开合的硬纸板,上面点缀着一些花哨的纹路。 所谓的嘉奖状,就贴在上面。 王奉微微挑眉,心中大为惊讶。 没想到常凯申的动作倒是挺快。 还在真好奇他能给自己写点什么。 太原兵工厂一事后,二人的关系还没来得及热乎,就立马陷入了僵持。 长治地区被他和宋文杰经营的铁板一块,临走时谢尔盖从军队中遴选人手,组建了一个新部门。 性质和苏联内务部差不多。 专门对内消除各种隐患。 包括但不限于对行政人员进行监督,排查辖区内的日谍,消除一切可能出现的不稳定因素。 这种军事管制的高压政治下,根本听不到任何反对声音。 据他所知,常凯申搞过几次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但都无功而返。 估摸着现在常凯申,气的牙根直痒痒吧。 不仅拿他没什么办法,还得重用他,想要卸磨杀驴的话,这刀子指不定最终会捅到谁的身上。 内务部的强有力监管下,戴笠的特务根本渗透不进来。 王奉笑着接过嘉奖状,上下扫视一眼。 果然! 不出所料,通篇的车轱辘话,没什么营养。 浓缩成一句话,就是一切为了党国! 即便心中在蛐蛐,可这是公众场合,最高统帅的面子还是要给,王奉表面上装作毕恭毕敬,转头将其递给自己的卫兵。 李宗仁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先上车再说!” “士兵们的营帐已经准备好了,无需担忧。” 在第五战区一众军官的簇拥下,王奉跟在李宗仁身后,同乘一辆吉普车。 硬生生将徐祖贻挤到了另外一辆车上。 “回城!” 李宗仁一声令下,车辆缓缓启动,掉头向徐州城方向驶去。 车上。 李宗仁望向窗外,缓缓开口:“王将军最近可谓是风头无量啊,这个年纪,着实让人羡慕啊!” 王奉下意识摇头:“长官过奖了。” “能取得如此战果,都是手下弟兄们用子弹一颗颗打出来的,非我一人之功。” 李宗仁摆了摆手:“不必如此谦虚,若是像你这样的将领再多些,战争可能会容易不少。” “这次淮北大捷,委员长极为重视。” “在昨天举行的国防会议上,委员长明确表示,徐州战场将会成为继京沪之后,又一主要决战地点。” “仓促檄调第一战区驻河南补充训练尚未完成的汤恩伯军团,及孙连仲集团星夜驰援。” “如此一来,我第五战区防备力量大增!” 王奉有些诧异。 在他印象中,这两支部队是在三月中旬,临沂和腾县告急时,才被转到第五战区。 现在才二月中旬。 来得如此仓促,很难评价是好是坏。 若是因为训练不足而拖了后腿,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王奉:“长官,这两支部队,大概什么时候能赶到?” 李宗仁想了想:“大概要在十天之后。” 十天 王奉若有所思。 这个速度不慢了,汤恩伯军团足足有五个师,规模相当于全盛时期的第59军加第31军。 至于孙连仲所部,规模也相差不多。 但该部在娘子关与日军第二十师团血战,损失惨重,不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否补充完毕。 见王奉默不作声,李宗仁开口道:“这次淮北大捷,军事委员会除了一封嘉奖令之外,并不无任何实质性奖赏,还望你能体谅一下。” 他之前也是军阀,和常凯申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对国民政府的诸多做法,也都嗤嗤以鼻。 尤其是在内政和京沪问题上。 新桂系经营两广多年,各类兵工厂体系完备,技术管理人员驾轻就熟。 本着共谋抗战大局的好意,他和白崇禧决定,将兵工厂交由中央统筹管理。 结果可倒好,中央在接手后,将兵工厂内部行政人员全部撤换,派过去的人都是酒囊饭袋,将原本井然有序的兵工厂,硬生生搞得惨淡。 但为了全国团结,一致抗日。 他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京沪抗战,在溃败之兆显现后,他主张有序撤退,节节抵抗。 奈何常凯申坚决不同意,最后英美调停没等到,大批的国军精锐也命丧于此。 尤其是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八桂子弟。 这些李宗仁都忍下去了。 结果现在可倒好,王奉领兵在淮北地区,歼灭日军两个甲种师团。 如此滔天的功绩,常凯申却因捕风捉影的“新晋系”之称,在嘉奖上犹豫不决。 实恐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王奉挥挥手,心中毫不在意:“李长官言重了,大家都是为了抗战大局,岂能拘泥于个人荣誉?” 听到这样的答复,李宗仁笑了笑:“但前不久,我向军政部提议,组建一支新编兵团,得到了明确批复。”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王奉瞬间来了精神。 虚名功利他不缺。 真正能让后人记住的,是实打实的功勋。 前世民众只知道常凯申,谁又听说过林森? 现在唯独能打动有他的,也只有军队了。 李宗仁拿出一封文件,一边说着,一边递了过去:“军政部批准,组建一支新编兵团,由你来挂帅,除了你原本的部队之外,还有张,于两部。” “肥的很啊!” 王奉看向手中的文件。 这封调令倒是深得他心。 张,于两部,都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兄弟部队,正好能省去磨合时间。 名称很简单——新编第一军团。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常凯申暗中给自己开的口子。 即便作为大资产阶级的代表,但也不得不关注底层百姓的悠悠众口。 现在淮北大捷都快要被外界媒体,吹成古今第一大捷。 虽然有很多夸大成分,但舆论的势头已经被调动起来了。 百姓又不是历史学家,没精力去考究,这到底是不是古今第一大捷。 他们只知道,现在这个关头越能打仗的将军,越能保护他们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至于军官,心思就更加活泛了。 倘若指挥出了这样的大捷,都得不到封赏。 那其中必有缘故。 地方军出身?还是因为什么? 一旦军队中出现了这样的思想苗头,那以后像韩复榘这样的逃跑将军,恐怕肯定会越来越多。 中央政府都没拿他们当人,还搁着买什么命? 尤其是在华北伪政府甚嚣尘上的关头。 常凯申想要消耗杂牌军不假,但也希望他们死的有些价值。 防备之心依旧没有消退。 华北战斗群的编制依旧没变,新编第一军团也是临时编制。 王奉坦然接受。 也好,临时编制没那么多拘束。 更用不着重庆政府拨发军饷,长治地区工业蓬勃发展,军队规模尚未超出承载能力。 他得让手下的弟兄们知道。 拿到手的军饷和抚恤金,是谁发出来的。 王奉将文件折好:“那就多谢李长官栽培!” 李宗仁挥挥手:“举手之劳,无妨!” 车队快速向前,谢尔盖率领着一众卫兵,在后方骑马跟随。 很快就进入了徐州城。 刚下车,便被拉到了一众记者面前。 面对下方这么多镜头,和混乱到根本听不清的记者问,王奉头都大了。 还不如曼丽小姐专访. 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他将赵方远喊上台前,自己匆匆离场。 晚上还有一场庆功酒会。 说是庆功会,其实就是一群在城中闲来无事的军官,借着这个机会来攀炎附势。 第五战区兵力紧张到这个程度,真正意义上的军官,早都领兵前往各地抗击日寇了。 哪怕是没有兵权的参谋官,也都窝在长官部里处理军务。 大敌当前,怎么可能有这闲情雅致。 等处理完一切,王奉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赵方远像个勤务兵一样,端着洗漱用的水盆进来:“长官,我给您放这了。” 王奉点了点头,庆功会上他没怎么喝酒,现在一点醉意都没有。 “长治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电报送过来?” 赵方远摇摇头:“后方局势目前趋于稳定,前线大仗没有,但小摩擦不断,互有胜负。” “倒是八路军,动作很频繁。” 王奉来了兴致,拿起毛巾随便擦了一把脸:“什么情况?” “详细说说?” 赵方远:“长官您还记得,之前在柏木井,和咱们并肩作战的那个八路军新一团吗?” 王奉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 李云龙的部队嘛! 见自家长官还有印象,赵方远继续说:“两日前,这支部队在日军后方执行破坏铁路线任务,但遭遇日军包围,损失惨重,整个团被打没了一半。” 王奉咋舌。 全团损失一半,已经到了伤筋动骨的程度。 也是难为李云龙了。 现在的日军,和40年的日军可不一样,兵锋正盛,哪怕第108师团是乙种部队,作战能力也相当强悍。 倒是八路军,还没在敌后根据地扎稳脚跟,一直处在饥寒交迫,缺枪少弹的阶段。 绝大部分战士都是穿着单衣过冬。 况且李云龙是庄稼汉出身,指挥作战主打一个兵行险着,出奇制胜。 既然带上了一个“险”字,就意味着高危险,高回报。 胜败乃兵家常事,强如拿破仑,也有遭遇滑铁卢的时候。 王奉想了想:“后方部队换装,剩下来的武器还有多少?” 赵方远摇摇头:“长官.这我真不知道。” 王奉:“告诉宋文杰,把退下来的那批步枪,给川军兄弟和386旅送过去。” “不管怎么说,长治是咱们的大后方,也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赵方远敬了个礼:“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