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玉楼的提醒下。 鹧鸪哨催动气海中的灵气。 两人动作极快。 不到片刻,便将虫尸身上那一层厚重的龙鳞妖甲给剥落下来。 经历一轮枪炮火药的洗礼。 青铜甲已经残破无比。 但戮魂符中的邪异能力,却并未消失。 按照他的推断,戮魂符出自南疆痋术,以活人为引,将三魂七魄封入体内。 尸体不腐不坏的同时,也沦为尸傀。 不入轮回。 等于生生世世,都只能被困在大湖中,为献王镇守灵宫门户。 “陈兄,该怎么做?” 鹧鸪哨也是头一次领会到南疆巫术的可怕。 之前在马鹿寨时,即便是在龙摩爷中,亲眼见到魔巴西古放鬼占卜,他也只觉得神秘,和恐怖两个字并不沾边。 但眼下,一想到这些看似凌乱,如同天书般的符文。 竟然能够镇压山神,封印满湖女尸。 他就有种如坠冰窟之感。 一路所见,神道、大门、庙宇、大殿,看似繁华,但其中却是尸骨遍地,血流盈野。 就这样,献王那老东西还敢做登仙长生的梦。 真要让他成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让那些避世不出的清修道人,如何自处? “既然要毁,自然要做干净点。” 陈玉楼一声冷笑,目光里寒光闪烁。 “昆仑,大戟借我一用!” “好,掌柜接好了。” 没有半分犹豫,昆仑将手中大戟一抛。 凛冽的寒光破开夜色。 感受着那股惊人声势。 饶是鹧鸪哨眼神也微微一变。 但陈玉楼却看都没看,随意伸手一把接过,手腕翻转间,便将大戟上的贯劲卸去。 “道兄,拿稳了!” “陈兄放心。” 如雷般的喝声在耳边炸开。 鹧鸪哨一双幽眼,瞬间变得清澈如水。 躬身起势,深如沉马,横跨在竹筏之上,双手则是紧紧攥着那副青铜残甲。 竹筏另一头。 陈玉楼也在蓄势。 不见任何动作,只是一呼一吸间,体内气血尽数涌动,长衫下的身躯中恍然有种潮汐起伏,浪潮拍岸之感。 “都把耳朵封住。” 一声低喝。 陈玉楼目光扫过众人。 听到这话,一行人哪敢耽误,赶紧拿手死死捂住耳朵,连离着几米外石桥上的群盗也是如此。 鹧鸪哨则是以气血封五窍。 见此情形。 陈玉楼也不耽误。 夜眼中青芒闪烁,手中大戟提起,朝龙鳞妖甲狠狠劈下,随着大戟划动,半空一道闪电般的寒光也随之掠过。 比起刚才昆仑那一抛,不知要胜过多少。 轰! 鹧鸪哨心神一凛,气势下沉,双足死死抓住竹筏。 不等他反应,手中铜甲上已经传来一道轰鸣。 刹那间。 一股如同山崩的巨力在手中传来。 贯劲汹涌,将两人身下的竹筏都给压得没入湖水足足数寸。 冰凉刺骨的水。 一下将鞋子打湿。 鹧鸪哨却不敢分心。 眼角余光中,火光已经四溅而开。 手中的龙鳞妖甲上,无数裂纹也已经浮现,如同蛛网般朝着四周迅速蔓延。 即便封住了耳鼻口窍。 但那阵轰鸣,还是刺入他脑海中。 下意识晃了晃身,嗡鸣声犹在耳边响彻时。 见对面的陈玉楼缓缓收起大戟,鹧鸪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低头看去,青铜甲已经化作一堆齑粉。 如同流沙般,在手指缝隙间飞快洒落。 “这……” 看到这一幕。 鹧鸪哨整个人如遭雷击。 铜甲虽然不如铁甲,但想要打破也难如登天。 之前拆解时,他还特地提气运劲尝试了下,虽然只用了六七成不到的力量,但铜甲根本毫无动静。 在他看来,就算动了全力怕是也难撼动。 但眼下,陈玉楼只出了一戟。 竟然就如裁纸一般。 最可怕的是,看他气息沉静的样子,似乎都不曾动用全力。 两次联手。 从苗疆到南疆,自瓶山远赴遮龙山。 一路上,鹧鸪哨其实都在留意,按理说接触的时间越长,对一个人的了解也能越深。 但放在陈玉楼身上。 却像是失效了一样。 修道、身法、见识、风水,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武道,似乎也与他相差甚多。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无力。 “快看。” “那些女尸……” 他还在怔怔失神。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鹧鸪哨皱了皱眉,拍去手上的青铜碎屑,低头瞥了一眼。 但下一刻,他瞳孔就忍不住微微一缩。 只见原本漂浮在湖面上的女尸,脸上已经没有了狰狞,不过……鲜活如生,白皙胜雪的皮肤也在慢慢变黑。 少了几分妖异。 多了一些死气。 渐渐的,它们身上的血肉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 然后沉入湖下,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 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当初瓶山那头六翅蜈蚣身死后的情形。 也是如此。 只是,看着湖中诡变。 他一下又想到了什么。 抬头看向身侧的陈玉楼,却发现此刻的他,并未去看湖中,而是看向了远处半空。 见此情形。 鹧鸪哨心头一动,下意识顺势看去。 但在他眼中,湖面山仍旧黑雾深重,除了偶尔几只身形惊人的蜢虫飞过,什么都没有。 那些虫孑,他之前渡湖时就见过。 最早那头蟾蜍,也正是在湖中追逐蜢虫而行时被他抓到。 后来成了钓取不死虫的倒霉鬼。 他一头雾水。 另一艘竹筏上的袁洪,此刻却是见了鬼一样,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骇然。 在它视线中。 原本空荡荡的雾气中。 忽然出现了无数道模糊的身影,一个个阴气森森,分明就是飘荡此间的孤魂野鬼。 袁洪境界实力,并不如鹧鸪哨。 它能看到,只是天赋使然,山妖野怪,天生就有看破鬼煞之类的能力。以往在瓶山。 它也就见到过。 不过多是以鬼火的形势存在。 如今修行了筑基功,无形中让它的天赋能力更进一筹。 已经能够隐隐看到那些诡物。 “唳——” 在它惶然难安时。 石桥上,一道五彩金光却是骤然腾空而起。 奉命背着怒晴鸡的伙计,看到它破开竹篓自行飞起,脸色顿时吓得一片惨白。 从进入虫谷后。 掌柜的就让他负责照看。 就是喂些水和粮食。 不过怒晴鸡大多数时候都在休息沉眠,基本上很少出现,他倒是落了个轻松。 他还在探头看着湖面上那些女尸。 完全没料到怒晴鸡会飞出。 “罗浮!” 五彩羽光刚刚破开黑雾。 陈玉楼的喝声便已经响彻。 站在竹筏上的他,眉头微皱,吐气如雷。 “罗浮?” 听到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昆仑,抬头一脸惊喜的看向半空。 当初在庄子里,罗浮的名字还是掌柜的和他一起商量。 只不过怒晴鸡不像袁洪,毕竟和人也相差不到哪去,整天厮混在队伍中,也没人把它真的当成一只山间野猴。 它再过神异,但终究也不能开口。 而且,从进入虫谷后,除了那头斩杀大蟒,它出来吞食了一次蛇肉。 其余时间,要么沉眠要么修行。 见到的时候还真不多。 听到主人呼出自己名字,怒晴鸡也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一双金瞳,还是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远处。 似乎在警告什么。 随后才晃悠悠的飞回到那伙计身后竹笼里。 见状。 魂都吓飞一半的伙计,这才松了口气。 掌柜的亲自交代的任务。 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都没脸继续待下去。 还好。 这位大爷又回来了。 见怒晴鸡返回,陈玉楼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作为凤种,天生就能镇邪驱鬼。 要是仰天啼鸣一声。 那些诡影怕是瞬间就要魂飞魄散,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此刻,他再度抬头望去时。 云雾深处的诡影,脸上的感激之色更浓,竟然哗啦啦朝他齐齐跪下,行了大礼之后,才转身离去。 “呼——” 直到最后一道身影消失。 陈玉楼才收回目光。 这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他这辈子寻金盗骨,破坟挖冢,倒斗无数。 真要有阴德一说,四派中人估计没一个能逃脱。 回过头时,正好见到鹧鸪哨迟疑的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玉楼又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 只是…… 就算刚才借着夜眼神识,看到了那些模糊不清的影子。 但他也不太敢确认。 这世间就如一片无尽海,能看到的往往只有一小片的海水,如他们这些人,即便踏出了一步,看到的也不过冰山一角。 不过,既然行道修仙,山妖水怪。 有鬼似乎也不奇怪。 有生就有死,有仙人自然就有鬼魂。 只是这些他也只是在心中思忖几句,没看到海下的真实一幕时,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跟鹧鸪哨解释。 “道兄无事吧?” “没……” 鹧鸪哨摇摇头。 以他的能力,其实早就踩到了一些。 不过,陈玉楼明显是打算避而不谈,他也不好继续追问。 “差不多了。” 舒展了下四肢,异底洞这一关到此算是彻底了结。 陈玉楼看了眼不远外的昆仑。 随手将大戟还了回去。 “昆仑,带弟兄们,把湖下那张黄金面具捞起来,虽然残破了点,但也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好,掌柜的。” 都不用他吩咐。 石桥上那些伙计早就按捺不住。 这一场厮杀,他们似乎除了开枪扫射一轮,几乎都没参与的资格。 而青铜古箱中的东西。 也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认知。 但面具不同啊,乱世黄金,从古至今那都是硬通货。 之前火药爆炸,彻底断去那头怪虫生机的同时,黄金面具也破成几块,落入了湖中。 一帮人看在眼里。 如今此间尘埃落定,总算有时间摸金了。 话音才落。 当即就有好几个身手矫健,又擅长水性的伙计。 从石桥上飞快落下,一头扎入了冰冷的湖中,打捞残金。 趁着这个时间。 陈玉楼一行人则是抓紧休息。 斩杀不死虫,看似轻松,实则极度耗费心力。 “陈兄,如今这风水阵已破,能不能看出穴眼何在?” 鹧鸪哨接过老洋人递过来的一块肉干。 吃了几口。 算是补充精力。 稍稍休息片刻后,便迫不及待的找到了陈玉楼。 他一直有句话没说。 在虫谷时,那种无形的牵引,只能算是一丝的话,在之前风水煞破除的一刻,一丝却是瞬间壮大了数倍。 冥冥中。 他能很清楚的感应到,有什么在召引他。 遮龙山距离昆仑山,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也确信搬山历代先辈,从无一人来过此地。 所以,绝不会是族中古物。 再加上镇陵谱上记载。 那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雮尘珠! 一定就是雮尘珠。 此刻,他恨不得插上翅膀,尽早一步进入献王灵宫看一眼。 “随水而行,湖中尽头,瀑布之下。” “生气无穷处,便是水龙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