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 吴敬中清咳了几声,净了净嗓子。 陆桥山今儿来的很早。 这回不用余则成让,他心安理得的坐在左侧第一把交椅上。 很快,人员到齐。 吴敬中不满的看了众人一眼: “开个会,每次你们来的都比我晚,怎么,是请不动你们吗?” 众人连忙低头。 老吴就这样,训话了别反驳,他气很快就消了。 不像别的领导,一点气话能来回哔叨半天。 “今天开会只有一件事。 “则成,你说说吧。” 吴敬中看向余则成,语气柔和了几分。 “好的,站长。” 余则成恭敬起身,看着众人道: “是这样的。 “鉴于鄙人的资历不足,以及工作任务繁重,已无力担任副站长一职。 “我决定请辞津海站副站长一职。 “还请站长批准。” 说完,他坐了下来。 “余副站长,这干的好好的辞职干嘛啊? “这位置可不好上。 “下去了未必再能上来。” 李涯斜眼看着他道。 “李队长,在下能力不济,资历不足,让您见笑了。”余则成笑着点了点头。 “则成。 “考虑清楚了。” 陆桥山也假惺惺的劝了一句。 “考虑清楚了。 “二位都是上校,我只是小小中校。 “我要再做这个副站长,不光我自己觉的羞愧,总部恐怕也不会允许。” 余则成很谦逊的说道。 “嗯。 “则成的工作能力,工作表现,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我本人也很欣赏。 “只是按照咱们老军统的规矩,衔先于职。 “桥山和李涯都是上校。 “按照总部任免原则,副站长一职只能从他们中间择优而选。 “我已经向毛局长提交了则成辞呈,以及新的人选甄别。 “桥山、李涯。 “你们都是党之俊杰,国之利器,这个担子你俩得有人担起来啊。” 吴敬中左右看向了“哼哈二将”。 “站长放心,为党国效忠,义不容辞。”李涯手搭在桌子上,眼神藐视的瞄了陆桥山一眼道。 “站长,桥山一定尽力争取。” 陆桥山笑了笑,则是低调了许多。 “行了。 “没别的事,都忙活去吧。” 吴敬中不喜欢拖堂废话,一摆手散场。 来的最早。 走的也是最快。 散完会。 余则成装作一副神魂皆失之态,慢悠悠的晃回了办公室。 刚坐下。 陆桥山就走了进来。 “则成,刚刚看你表情不对啊,心有怨气?”陆桥山带好门,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坐下来指了指他道。 “不瞒你说。 “要说没怨气是假的。 “出来干革命图啥,不就是这一官半职么? “屁股还没坐热乎。” “没办法,军功不济,难以服众啊。” 余则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没事,来日方长。 “你还年轻,立功的机会多了去。” 陆桥山宽慰他道。 “老陆,您这次平息游行可是得到了委座赏识,又是郑次长的老乡。 “他现在虽然不是保密局局长了。 “但好歹还兼着二厅厅长,是保密局的直属上级单位。 “我看你红光满面,这是高升之兆。 “副站长一职必然是您囊中之物。” 余则成笑容谄媚道。 “呈你老弟吉言。 “不是吹啊,这副站长一职我还真是坐定了。 “李涯? “没戏!” 陆桥山满脸灿笑,得意的摇了摇手指头。 “这本来就是你的。 “当初李涯不使阴招,你这会儿不就是副站长么?”余则成顺着话道。 “那是。 “上次是大意了,中了他的盘外招。 “你等着吧,这回他不仅做不上副站长,指不定还得去水屯监狱坐坐。”陆桥山冷笑道。 “怎么,李涯要调职监狱了?”余则成故作不懂。 “调什么监狱。 “是蹲监狱。 “算了,不跟你说,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对了。 “我还听到小道消息,黑市那帮倒爷,其中有不少驻军和国防部的高层,打算要打李涯黑枪。 “指不定没等我出手,他就‘BIA’了。” 陆桥山比了个打枪的手势,起身往门外走去。 余则成不敢怠慢,亲自送他到了门外,这才回屋。 他知道陆桥山这人讲究。 稍有细节不到位,很可能就把这人得罪了。 陆桥山回到办公室。 他打开抽屉,拿出唐大春发的两封电文来回的看了几遍。 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他快步往站长室走去。 “桥山,来了。 “快,快坐。 “我正有事找你呢。” 吴敬中一脸热忱的搭着他肩膀,迎到了沙发上坐下。 “站长,您尽管吩咐。”陆桥山受宠若惊道。 “我觉的你上次说的对。 “开会这种事,过去则成不够格,现在你回来了。 “过去这摊活,你得接下来,替我分担分担。” 吴敬中愁眉一展,笑说道。 “桥山之荣幸。”陆桥山连忙起身领命。 他喜欢的事有很多。 其中一件就是开会。 不仅能认识高级军官,还有机会在那些特派员面前露脸,尤其是遇到委座亲派,结上一面那就是上等的资源。 而且从某些方面来说,在挑选新副站长的节骨眼上,能代替站长开会。 这本身就是一个良好、积极的信号。 陆桥山没有理由拒绝。 “哎,我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汝乃我之甘霖啊。” 吴敬中灿笑道。 “来,吃水果。” 他从底下拿出水果,亲手拿了个苹果递给陆桥山。 苹果还没来得及洗。 不过陆桥山急着表忠心,也不看,直接就往嘴里送,咔嚓来了口脆的。 “嗯,这苹果不错,甜。”他夸赞道。 “是啊。 “西北区的宋站长自个儿种的,那边太阳好,苹果甜。 “刚空运过来的,你吃的是第一个。 “甜吧。” 吴敬中笑问。 “甜。 “多谢站长厚爱。”陆桥山笑道。 “对了站长……” 说着,他就要放下苹果谈正事。 “不急,吃完再说。”吴敬中道。 “是,是。” 陆桥山几口吃完,起身洗了手,回到沙发上不紧不慢的从兜里掏出了两封电报递给了吴敬中。 吴敬中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 “延河一号! “眼镜蛇? “很陌生的代号啊,哪来的?” “我从稽查队那边拿到的,他们的监控车在NK区发现了一个秘密电台,然后逮捕了发电报的人。 “这人叫唐大春。 “这封电报就是眼镜蛇让他秘密发给延河一号的绝密情报。 “延河一号啊。 “红票情报网的头号人物,足见这个眼镜蛇的地位很高啊。” 陆桥山先点上一把火道。 “审明白了吗? “务必把这个眼镜蛇拿下,为华北战略反扑献礼。” 吴敬中脸一沉,杀气腾腾的指示道。 “审了。 “但我可能不太好说……”陆桥山略显犹豫道。 “怎么? “怕他咬你一口,毒发身亡啊。”吴敬中皱眉不悦道。 “不是。” 陆桥山连忙道。 “站长,这个人是……李涯。”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手一挡凑在吴敬中耳边道。 “李涯?”吴敬中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啊。 “我也没想到啊。 “你说这正选拔副站长的节骨眼上,我这边抓红票,把他给捅了出来。 “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公报私仇,恶性竞争呢。” 陆桥山一脸为难的说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 “不过光这两封电报,李涯怕是不服啊。 “还有没有别的情报。 “要么不查,要查就铁证办了。” 吴敬中冷然道。 “还有一个重要证据,能一锤定音的。 “不过还需要些时日,容我再缓几天。”陆桥山笑道。 “这事你得注意保密。 “李涯反侦察能力很强,尽可能的再多拿到一些人证、物证。 “去办吧。” 吴敬中道。 “是,站长。” 陆桥山起身刚要走,吴敬中喊住了他: “陆处长,我记得站里订了四台监控车。 “保密局没有给稽查处派车的先例吧?” 陆桥山转头一看他眼神森冷,连忙赔笑解释: “站长误会了。 “稽查处订的车,跟保密局没关系。” “那就好。 “桥山,你兼着那边的职,可得分明啊。 “要不容易让人抓住口角。” 吴敬中这才点了点头道。 “站长放心。 “公事桥山不糊涂。”陆桥山点头道。 “去办吧。” 吴敬中点了点头道。 陆桥山一走。 吴敬中不禁笑了起来。 有点意思。 陆桥山这一手可是够狠的。 李涯通票? 他摇了摇头,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这人就是刘雄的影子。 他能通票才见鬼了。 一看就是假证据。 也好,都是假证据,假消息,互相假互相咬吧。 看谁有本事能以假成真。 …… 晚上。 李涯来到了柳云琛的别院,取走了情报。 不得不说,这货虽然一身文人酸臭,但活儿确实干的漂亮。 红票的内部手书文件,不仅模仿的神似,连旧做的也极其似真。 还有印章底色。 等等。 堪称神手也不为过。 有了这玩意,他还用得着找尚博花那冤枉钱? 一个谷有牛。 一手“真实”情报。 足够抓人直接审问了。 李涯还就不信了,王翠平的嘴也能像谢若林一样硬。 回到站里。 李涯并没有轻举妄动。 “高原,你去盯着余太太,一旦她外出落单找机会把她扣下来,直接带到老五当初养伤的宅子里去。 “我要对她进行秘密审讯。” 李涯吩咐道。 “李队长,这不好吧。 “这可是余主任的夫人,我看站长一家跟她走的挺近的。” 高原担忧道。 “怕什么? “站长不会说什么。 “只要咱们抢到时间,确定了她是红票,毛人凤来了也不好使。” 李涯冷傲说道。 “是。” 高原不敢多问,立即去办差了。 …… 翌日。 洪智有驱车戴着蕊蕊和孩子,连着绸儿一块来到了小院。 这可怕何银凤高兴坏了,连菜都顾不上洗飞奔了过来。 “小孙女来了,快,让奶奶抱一下。” 她简单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张手就要抱萌嘟嘟的娃儿。 “小姐。” 绸儿却是下意识的挡了一挡。 何银凤尴尬的收回了手,站在贵气逼人的儿媳妇跟前,有些局促不安的赔笑。 “妈,有些天没来看你了,您一向可好。” 吴蕊蕊暗暗白了绸儿一眼,笑着把孩子递了过去。 何银凤连忙接过,边稀罕边道: “吴小姐,劳你记挂,上次托你的福去医院检查了一遍,吃了那洋人的药,这胸口还真不闷了。” “妈,都一家人,您还是叫我蕊蕊吧,让外人听了笑话。” “您可得保重身体。 “我和孩子都盼着您长命百岁呢。” 吴蕊蕊亲和而不失恭敬的笑道。 “谢谢蕊蕊,先进屋坐,智有,你这孩子动一动啊。”何银凤心花怒放,白了一眼洪智有道。 “进屋,进屋。” 洪智有揽着蕊蕊的蛮腰走了进去。 不愧是老吴的女儿,为人处世这块真没得说,像个内当家的样。 到了里边。 一听说要在这住些时日,何银凤可是高兴坏了。 又是收拾床铺。 又是拿出手艺,做好吃的,生怕照顾不好儿媳妇和孙女了。 晚上。 待余则成下了班,翠平做了满满一大桌菜招呼洪智有夫妇俩。 待上了席。 翠平热忱的招呼着:“蕊蕊,我这手艺可比不上你家粤东厨子,你别嫌弃啊。” “哪里。 “就我妈爱吃粤菜,我早就想换口味了。” 蕊蕊很自然的举筷夹菜,在余则成和洪智有两人的惊愕注视下小口吃了起来。 见蕊蕊吃的似乎还不错。 “嗯?” 余、洪二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两人也同时下筷子。 一入嘴,余则成干咳了一声,洪智有则是低头喝稀饭。 翠平瞪了二人一眼,拿起筷子一尝。 她今儿为了照顾蕊蕊的口味,还特地少放了咸盐。 一尝,这不挺好吃么? 这俩,真是皮痒欠揍了。 为了少吃几口,洪智有赶紧说正事,先起了个头: “师姐,令妹的事……” “那个孩子该到睡觉的点了,我怕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蕊蕊,你先去哄孩子睡觉吧” 他实在不忍心蕊蕊“受苦”,轻轻掐了掐她的蛮腰道。 “嫂子,那我先回去了。” 吴蕊蕊打了声招呼,赶紧撤了。 没了外人。 余则成把门关好。 回到椅子上,他看了翠平一眼,没说话。 翠平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平静道: “没事,打上次从站长家回来,老余就告诉我了。 “我妹妹殉职了。 “没死在鬼子手里,没死在战场上,就这么白白摔死了。 “我就这点替她不值,死的太亏了。” “师姐节哀。”洪智有打心眼里敬佩翠平。 “说正事,我扛的住。”翠平微微吸了口气道。 “李涯可能找到了谷有牛。 “这个人随时可能站出来指认你。 “因为你和秋平极像,再加上我们怀疑李涯掌握了部分你在易县山里打游击的材料。 “按照军统局的老规矩。 “他已经有了逮捕、审讯你的条件。 “所以,我们现在担心,他会对你下手并秘密审讯。” 洪智有说道。 “就那下三滥,头顶绿光的下三滥,他还敢动老娘?”翠平气道。 “不要高估李涯的人性。 “谢若林给他透了不少的美债内幕,还给他搞个白糖、情报,李涯可没少挣。 “结果还不是拉地库,差点活活打死。 “这个人眼里只有私利,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是得当心啊。” 余则成温声提醒道。 “我让蕊蕊过来,就是防止他带走师姐。 “不过,这不是长久之计。 “蕊蕊和孩子待在这不习惯,再者,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先盯几天。 “等过几天师姐再漏个破绽,引李涯出手。 “这样……” 洪智有把计划一一说了出来。 “可以。” 余则成点头道。 “照我看,用不着这么多事,挑个天黑的时间,我一枪崩了他,一了百了。”翠平不爽道。 “没那么简单。 “李涯这个人很警觉,随身佩戴着枪。 “他要平白死在了津海,别的不说,我和智有,甚至站长都会接受京陵的审查。 “智有和站长不一定有事。 “我在建丰那有杨家村的备案,肯定是最高级别问询,到时候别说潜伏,只怕后脚就得随李涯一块奔赴黄泉。” 余则成耐着性子解释道。 “真是便宜了这狗东西!”翠平道。 “那就按师弟说的来吧。 “上了电椅,他也休想让我认怂。” 她一脸不屈的说道。 “放心。 “真上去了,我们也会请站长审理。 “没有确凿的证据,李涯不敢明着动刑。” 洪智有道。 “另外,陆桥山又找我借钱了。 “我估计他是买尚博的情报。 “有陆桥山咬他,李涯到时候自顾不暇,你不会有事的。” 他继续宽慰翠平。 “嗯,师弟出马我自然是放心的。 “一切按你说的办。 “让姓李的放马过来。” 翠平点头一笑,斗志满满,并没有因为秋平离世,而陷入悲伤不能自拔。 ……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李涯的计划都未能落实。 吴蕊蕊跟翠平在一块。 就算是上街,两人都是一起的。 李涯需要的是秘密审讯,不给余则成任何机会,从翠平身上打开突破口。 有吴蕊蕊跟着。 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毕竟那是站长的女儿,当着她的面,这事藏不住。 行动队办公室。 高原兴冲冲的走了进来:“队长,有好消息了。” “快说。”正靠在沙发上愣神的李涯,欣然起身道。 “吴蕊蕊走了。 “据说昨天晚上,她家孩子在小院哭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她就带着孩子回站长家了。 “王翠平身边没人了。” 高原如实汇报道。 “太好了。 “立即布置抓捕计划。 “一旦发现王翠平落单,立即予以抓捕。 “记住,一定要派信的过的人。 “注意保密。 “那个女人极有可能是游击队出来的,一旦打草惊蛇,她随时可能跑路。” 李涯叮嘱道。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