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宽闻言一笑。 “陛下,如果只是立一普通旗杆,自是显得突兀。可若是这旗杆另有重要用处,那便不突兀了。” 朱元璋被勾起了好奇心,问:“旗杆能有何重要用处?” “陛下可知国旗?” 朱元璋道,“咱只知国号,倒是从未听闻国旗一词。便是国号,也只是习称,正经来讲应作‘有天下之号’。” 这回轮到刘宽被勾起好奇心了。 他只是历史小说爱好者,并非历史专家,还是头回得知国号为习称,以及“有天下之号”的说法。 于是问,“请问陛下,何谓有天下之号?” 朱元璋提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是天下共主,咱所创立的大明亦是四夷诸蕃之宗主国。你说何谓有天下之号?” 刘宽听了微微恍然,这才醒悟古代中国的人文世界观与后世并不一样。 古代中国一直自视为天下之中——这点以地球的理念来看,并不能说有错。 中国周边则是四夷与诸藩属国,再往外去则是化外蛮荒之地。化外之地的国家,才是后世意义上的外国。 实际就是宗藩体系。 所以,古代“天下”一词虽不同于后世的“世界”、“全球”之义,却也不单指大明国,而是比国家更大的领域概念。 即大明与周边未建立国家的四夷,还有高丽、安南、琉球等诸蕃属国。 而朱元璋当年正式确立国号,祭天宣告时,所说的话也与后世胡所演的那部剧有点区别,应是: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大明。 回过神,见老朱还在看着,刘宽尴尬一笑,道:“微臣明白何谓天下了。” “那你还不给咱讲讲何谓国旗?” 刘宽道:“陛下应记得微臣之前说过,大航海开启后,世界各国交流日益频繁。” “比如说大明,在历史上的中晚期,便接触到不少非藩属国,乃至远在欧洲的西方国家。” “而若是到了并非任何国度的广袤海洋上,或是尚无其他国度的岛屿、新大陆上,两个并非宗藩关系的国家该如何区别呢?那便是看国旗。” “国旗除了在全球舞台区别国度,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凝聚人心、铸就国魂。” “如今大明尚未开启大航海,绝大多数百姓都在国内讨生活,对国家的认识其实并不深刻,甚至没有‘我们国家’、及‘外国’这种意识。” “可等到大航海开启,一些百姓在大洋上、新大陆上与其他国家的人相遇,或去往其他国家做事,这种‘我是大明人’的意识就会苏醒。” “国旗可以让这种意识有个具体的依托,变得更加明确、坚定。” “如此,即便百姓去了海外,心中依旧会存着大明,忠于大明,且更有凝聚力。” 朱元璋听得双目一亮,微微点头。 待刘宽讲完,他便道:“按你这么说,这国旗确实是个好东西···那我大明国旗该怎么弄?可有什么必须的要求?” 刘宽道:“并无什么要求,却要有一定的寓意,最好是与国号有关的,让人看到国旗就想到大明。”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历史上大明中晚期,一些百姓出海,见其他海船大都插有国旗,便也自发地给船上挂上大明国旗——只是民间默认,并非官方认可。” 朱元璋一听大感兴趣,问:“那是什么样的旗帜?” 刘宽道,“既是民间自制的,形式自然颇多,以红日旗及日月旗为主。” “后世人在看到这些史料后,便有部分人默认那就是大明国旗,并以之为参考设计了一面大明国旗。” 朱元璋笑道,“你可否将那后世的大明国旗画出来?若合咱的心意,倒是省得咱再劳心去想了。” “微臣能画。” 朱元璋当即让李贵给刘宽拿去纸笔以及其所要求的颜料,甚至贴心的让人搬来桌椅。 刘宽提笔,脑海中便浮现了两面后世流传最广的大明国旗。 第一面是由网友们绘制而成的蓝底日月红辉旗。 其以蓝色为底,中间是黄日白月合成的圆形,再往外则是十二角红芒。 第二面则是《大明风华》热播后,流传起来的一面“国旗”。 其以附带隐约云纹的红色为底,中间是金龙盘绕着一轮白日,最中间则写着大大的黑色“明”字。 后面这个旗帜相当美观,也符合大多数人想象中的大明国旗,但刘宽却直接否了。 一则,图形中仿佛包含了“日”的元素,却没有对应“月”的元素。 二则,大明国号是“大明”,而非“明”。 清朝修史故意弱化前朝气势,这才在诸多史料中称之为“明国”。明代正式史料中,国号都是“大明”。 所以直接取用第二面“国旗”,会很不妥。 但第一面旗既不符合他的审美,蓝底又让他觉得很陌生——他怎么想,都觉得满地红亲切。 第二面旗上的金色团龙他很想要,反倒是觉得第一面旗上红色十二角芒虽寓意丰富,却不够美观。 想到这里,刘宽脑海中终于有了大明国旗的具体模样,于是下笔画起来。 没多大会儿画完,由李贵呈交到御案上。 朱元璋一看就露出笑容,因为刘宽画得实在简陋了些。 不过却能让他想象出制作好的大明国旗样子——红底之上,青色团龙包裹着黄日白月合成的圆。 似乎还不错。 他随即笑问:“这国旗为何选择红底呀?” 刘宽早有准备,道:“一则微臣听闻大明五德五行在火,正对应着红色。” “二则,红色也可以让后辈铭记,大明江山是陛下和无数将士用鲜血换回来的,当以鲜血守护之。” 朱元璋听得点头,想起那些为大明牺牲的将士们,变得神色肃然。 随即又问:“那这团龙为何选用青色而非金色?” 刘宽道:“一则是用于区分红底和里面的黄日白月。二则,青色既可以代表天空,又可以代表陆地、海洋。” “它与红底及里面的日月一起,则寓意:大明由无数英烈用鲜血建立,有真龙护佑,屹立于天地之间,江山永固,国祚不绝!” 听完,朱元璋很是高兴,朗声道:“好,好!大明江山永固,国祚不绝——这国旗寓意很是合咱的心意,就这么定了!” “李贵,拿此图去找个画师按刘宽所述规规矩矩地画好,再去找有司制作一面出来,咱先看看。” “遵旨!” 瞧着李贵离开,刘宽道:“陛下,那在奉天殿前设立旗杆之事?” 朱元璋好笑道,“咱都认可你设计的国旗了,还会不同意立旗杆?不立旗杆国旗挂何处?你且回去写一奏本呈上来,咱准了便是。” 刘宽亦笑道,“微臣遵旨!” 待刘宽退出了奉先殿,朱元璋想起之前关于中都怪异、压胜之法的谈论,脸色又阴下来。 “将太子叫过来。” “遵旨。” 一宦官应声去办。 不多时,朱标便来到了奉先殿。 他行了礼,便问:“不知父皇召儿臣来何事?” 朱元璋将当年在中都经历的怪异之事,以及刘宽对怪异的猜测、后世对压胜法的否定都一一说了。 最后问,“此事你怎么看?” 中都之事朱标本就知道,此时稍稍沉思,便道:“儿臣认为当年中都之事正如刘宽所说,要么是自然巧合,要么便是人为。” “若是人为,只怕跟韩国公乃至一些淮西勋贵脱不开关系。” 至于自然巧合才造成怪异现象的情况,朱标没说——子不言父过。 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他就算将父皇骂一顿,那些工匠也活不过来。 朱元璋听了朱标的话点头,“看来你与咱想的差不多——其实当年咱决定改凤阳为都城时,不仅刘伯温等浙西文臣进谏反对,就连出自两淮的文臣武将,也有些许异议。” “但因为徐达、汤和等老兄弟跟咱想的一样,认为定都凤阳是好事,既能让咱们衣锦还乡,又能造福乡里,于是咱便执意做了。” “中都怪事发生后,咱当时暴怒,没多想什么,可待回到京师冷静下来,却对此事多有猜疑。” “一则工匠施展压胜法之事,毕竟不曾找到真凭实据——当时说是找到了诅咒用的木头人,其实不过是底下人知道咱杀意已决,私自安排的罢了。” “二则,李善长当时秘奏压胜法之事,看是为咱好,是为大明着想,可他真有那么好心?” “此事一出,最直接的结果便是那宫城不能用了,凤阳也不可能再做国都。” “之后几年中,多有淮人勋贵在家乡祸害百姓、违乱法律之事发生,咱才算想明白其中缘故。” “咱若定都凤阳,李善长这些淮人的家乡就成了天子脚下,他们一举一动都会被咱直接看到,哪儿还能在家乡作威作福?自是不乐意咱定都凤阳!” 朱标听得点头,觉得这番推论颇为合理。 然后便不解道:“父皇既窥破了李善长等人的用心,为何最后还是绝了定都凤阳的心思?” 朱元璋叹道,“一则,咱当时对那压胜之法相信居多,即便猜疑,却也不敢拿咱和子孙后代的安危去赌。” “二则,当时朝中文臣武将要么是浙西一派、要么是淮西一派,这两伙人都不想咱定都凤阳,咱便是再执拗,也不好跟两伙人对着干。” “因此,综合权衡之下,索性便当做没发现李善长等人的用心,宣布定都金陵。” 朱标听了再次心生佩服,道:“父皇选择是对的——综合来看,金陵确实比凤阳更适合作为都城。” “对的又怎样?”朱元璋哼道,“咱想起当年有可能被李善长那老东西戏耍了,甚至因此误杀上千工匠,便恨不得将他活剐了!” 朱标听得额头冒冷汗。 “父皇,此事毕竟都是猜测,无凭无据,不可以之罪人啊——韩国公毕竟劳苦功高。” 朱元璋站了起来,在御陛上来回踱步,哼道:“听你这么一劝,咱却是越想越气···来人,传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难得有时间,第一更就放上午了。 看能不能攒点稿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