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掌门回来了.!” 这传话语气古怪得很,外边更是一阵骚乱。 不止是宇文承趾,就连邹鼎都轻锁眉头。 难道这湍江派少掌门还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回一趟家,就如此兴师动众。 如此一想. 邹鼎竟觉得技痒。 可当一张门板抬进来后,在场众人全都语塞。 罗长寿捏碎了杯盏,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罗荣太拼凑在门板上,抬他进来的大汉看到发怒的掌门,一个心悸,门板一歪,登时少掌门的头滚了下来。 他的头一直滚到邹鼎的脚边。 这位宗师高徒并没有嫌弃,双手将头颅捧起,说出了今次来罗府最长的一句话: “少掌门如此相见,真是邹某生平所见最稀奇之事。” 他虽是妖矛的徒弟,肆意关中,又与大家门阀交厚,见识广远,却也没见过哪家少掌门是这样迎客的。 正准备将头颅摆回去,忽然看到平整异常的切口。 他二目发亮:“好精微的真气,看来练得是先天法门。” “不错,总算碰到一个像样的对手了。” 此时他的话一下变密,成了罗长寿的嘴替:“是谁这么大胆杀了湍江少掌门?” “人在哪里?” 这四个字一出口,那股子突然爆发的凌厉气势,就连盛怒到一言不发的罗长寿也多感动容。 不愧是宗师门徒。 “在在黑石义庄!” 邹鼎一团糊涂:“什么黑石义庄?” “就是郡城西南边放死人的地方,”邹鼎的气势实在恐怖,抬门板的汉子不敢藏话。 对于外人来说,黑石义庄的事不算透明。 罗长寿走过近前,他心中的怒火已是被彻底点燃,伸手将罗荣太的头放回脖子上。 “还是销金楼那人吗?” “是” “将今日发生之事说给我听,一句话不要漏。” 那湍江门人从未见过掌门人是这种状态,当下一五一十把前后所有事项全数说出。 也包括凶手临走时说的话。 “好竟还要来本派取我的人头。” 罗长寿气极发笑,太阳穴青根连到耳后,如两条爬在脸上的蜈蚣。 海沙帮的狮王与游秋雁对视一眼,他们本不想掺和。 但是 宇文承趾抢话道:“罗掌门那还等什么,赶紧调集人手,灭了这什么义庄。” 他出自大家族,虽不成器,倒也有几分见识: “魔门派系林立,内里不合,剿了一个窝,其他派系还要叫好,有什么好怕的。” 宇文承趾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什么魔门中人藏头露尾,搅了我的饮酒兴致,果真该死。” “狮王,我们也随罗掌门一道吧。” 海沙帮的狮王还想说些过渡再商量的话,那边的邹鼎喝了一杯酒,颇有兴致: “正觉无趣,终于有点起劲的事可以做。” “待会遇见此人,由我第一个动手。” 他看向罗长寿:“等我将其废掉,怎么处置就交给罗掌门,算作本人的一份见面礼。” 湍江副掌门羊承弼拱手道:“邹兄高义!” 他又朝宇文承趾拱手:“多谢承趾公子!” 他二人一前一后开口,已被羊承弼两句话套牢。 狮王没有办法,宇文承趾是背后大老板。 他没打算上黑车,却被大老板撵了上来。 羊承弼上来拱手时,狮王与游秋雁只得点头应下。 罗长寿见到一众强人助阵,底气大增,看向了罗荣太的尸体,又想起近日传言,直接举起一杯酒来: “诸位相助之恩,罗某人绝不敢忘!” 宇文承趾见他这般态度,心中甚喜。 这等于在南阳多了个心腹,算是叫宇文家插手到八大势力当中。 哼哼,少掌门死得好,魔门中人来得也好。 此间事了,被家中长辈夸赞那是少不了的。 众人在一起喝过一杯酒,这一次,大家全都饮尽。 “本派人手点齐还需要一段时间,诸位稍待。” 邹鼎摇头:“不可。” “所谓事以密成,大队人马行动,义庄中就算有人也早被吓跑。到时候就是他躲你追,徒费心神。” “从你们所说的话中不难推测” “此人敢行凶,仗着的就是一身不俗轻功,对付这样的敌人,一定要够突然。” 他朝天上一瞅:“今日天气甚佳,晚间月色必浓。” “罗掌门若是想稳妥一些,只需调集三五百精锐,趁夜合围,必然一击建功。” 听了邹鼎一席话,湍江派众人都觉得有道理。 罗长寿双手攥紧,看向天空,眼中已被熊熊怒火烧透. …… 夕阳西下,残碎的霞光斜斜投入梅坞巷茶铺。 周奕与陈老谋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位锦袍刀疤脸大汉。 “天师当面,卜某人先自罚三杯。” 这位鲲帮副帮主口中说“三杯”,却捧起海碗,三大碗酒下去,只是擦了擦下巴上的点滴酒水,其余半分不洒。 喝得诚恳无比。 与聪明人交朋友最好的方式就是真诚,卜天志放下大碗,朝陈老谋一指: “就是这个老头给我连递几封书信,直言遇上神奇人物,信中夸赞之词委实不像他能写出来的,那时卜某人还在江都码头,无论如何也睡不好。” “心中想着本帮陈老谋是个聪明一世的人物,怎么到晚年也会犯糊涂。” “当时我不知天师是怎样一个人,江湖上道听途说,卜某很少相信。” “担心这老头被骗,于是来了南阳。” 卜天志笑道:“与他当面交流过,了解天师所行,又暗窥一面,今日才敢整理心情相见。” 他是个能处理一帮上下各种烦务的人才。 周奕也挑不出他的毛病,加之心中欣赏,故而也不再计较上次窥探一事。 “我也早听过卜帮主的名号,上次在雍丘时还朝贵帮帮众打听,可惜缘悭一面,今日总算见着真人了。” 他捧起一杯酒,卜天志也捧起一杯。 陈老谋笑着看他们喝下。 “能被天师记挂,看来卜某人这些年在江湖上没有糟践时光。” “不要再自吹自擂了,”陈老谋笑着打断了他,“周天师只是给你个台阶下,你继续吹嘘,他准在心里笑话你了。” 卜天志当然不在乎老朋友的玩笑:“你把弄一辈子锁头,心眼也和锁头一样。” “若天师是你说的这般人,今日一剑杀了罗荣太就罢,哪需要在长街对他公开处刑。” 他神色一凝:“可见这是在帮那些平民百姓出一口恶气!” “此种仁侠之行,放眼江湖,几人有之?” 卜天志喊了一声佩服,又连喝三大碗。 他的佩服,全在酒中。 “卜帮主谬赞了,我远没有你说的那么完美。” “诶,东汉时期的大贤良师卜某只听闻过,此世的大贤良师,就在眼前。” 卜天志说话时在留心周奕表情,见他只是微微一笑,心中顿有一道惊雷响过。 所谓交浅不言深,今日虽说第一次见面。 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话: “若天师有志为更多平民出一口恶气,巨鲲帮愿意帮一点小忙。” 陈老谋面色一变。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卜天志,这可不是他的性格啊。 贩卖情报,讲究的就是一个谨慎。 卜帮主这句话太草率,没有与他商量,完全是临时起意。 不过 陈老谋看了周奕一眼,想起一连串的事,心中也不怪他鲁莽了。 “有卜兄弟这句话便够了。” 周奕又主动和卜天志喝了一杯。 毕竟云玉真帮主不在,陈老谋觉得有些大事现在谈不合适。 就在这时 有几个瘦削汉子快步跑来,说起了探听到的消息。 “哦?!” “湍江派中计了,这罗长寿火一样的性子,果然坐不住!” 陈老谋大喜:“海沙帮的人竟也卷了进去。” 卜天志皱眉:“这可不一定是好事,现在他们高手不少,黑石义庄那边毕竟没有探查过,也许见到湍江派势大,不战而退。” “大概集结了多少人?”周奕朝那报信的汉子问。 “至少有几百人,”探子道,“湍江派边缘人手没动,可见都是精锐。” “我亲眼看到海沙帮的副帮主,他一头狮发,极好辨认。” 陈老谋又详问几个细节后,叫他们再探: “看来是准备夜里突袭动手,如果真被他们办成,湍江派便能找回威信,死掉一个罗荣太,便无关痛痒,后面咱们还会有麻烦。” “天师对黑石义庄中的人有信心吗?” 周奕沉吟道:“倘若没有杨大龙头这样的人物出手,只凭湍江派的人,对这些老怪根本构不成威胁。” “夜晚突袭,只会把这些正修炼邪功的老怪惹怒。” “双方必然会动手” 卜天志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随着那些看戏的江湖人一道去边沿瞧瞧,看看能不能捡到便宜。” 陈老谋也点头。 二人望向周奕,却见他的脑袋左右乱摆。“不去不去。” “我不晓得义庄具体什么鬼样,看戏也会引火烧身。” 好奇心害死人,想到不久前才碰上阴癸派的云长老,此时绝不愿意涉险。 这四个老艺术家都能离奇凑在一起。 实在不晓得会发生什么。 除非现在有云帅那样的轻功,否则没胆量去看戏。 卜天志与陈老谋对这些魔门老怪没有很强的概念,尤其是邪帝这四位徒弟,从来没听过他们的名号。 心中虽有好奇,在看到某天师那般谨慎后,还是理智占据高地. 夜色慢慢降下,南阳城中暗流涌动。 城中异动,自然瞒不过南阳帮。 南阳帮内,杨镇正端坐在主位上,旁边是范乃堂,侧边坐着左手剑、右手剑。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对面还坐有一人,正是天魁派的吕重老爷子。 吕重稍带忧色:“大龙头,任他们去吗?” 杨镇微微颔首:“这事已交给湍江派,罗掌门带人去报仇,我也不好阻拦。” “况且他没有大动干戈,城内不会乱,朱粲便寻不到机会。” 范乃堂道:“以季亦农和罗长寿的关系,阳兴会竟没有派人帮衬,这次就算罗长寿将义庄中的魔窝搅碎,这两家也会生出嫌隙。” “这可是好事,”孟德功面露欣慰,“他们内部不合,就没心思勾结在一起作乱。” 杨镇瞧了瞧天色:“叫人追过去看看。” 右手剑应诺便去安排了 …… 阳兴会一间密室内,窗户油纸上印着两团影子。 “云长老,您的意思是那义庄中是邪极宗的人?” “不错。” 年轻女人声音透着一股暮气:“邪极宗向来神秘,许久不出世,但我已见过两人,可以确定他们的身份。” 季亦农对邪极宗一点也不了解: “长老可知这义庄中有多少邪极宗人手?”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云长老话语无情,“湍江派的价值就在这里,所以我没叫你阻拦他们。” 季亦农有些费解: “倘若罗长寿有失,我们岂不是损失一条臂膀?” “臂膀多得很,城中不还有其他帮派吗,一个湍江派有什么稀罕的。” 季亦农听了这话心里一寒,但很快又变得火热。 “当然,你与他们不一样,宗尊很看重你,未来你成了南阳大龙头,此地便交由你负责。”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我已经将邪极宗的消息传给宗尊,过一段时日,便有人带来你的身份名录,以后你就是阴癸派一员,那罗长寿可没法与你相比。” 季亦农大喜:“季某誓死效忠阴后!” 云长老笑道:“死人没有价值,你还是活着为本门办事吧。” 季亦农感觉自己瞬间有了个天大的背景,说话都有底气许多: “罗长寿蠢蠢欲动,既然邪极宗对本门如此重要,我这就命轻功高手尾随探查。” “不必了” “我要亲自去一趟。” 油纸窗扇中,魔影纵身而去。 …… 南阳西南,越过七里外一处坟岗,便能在一片浓郁松林后瞧见一个巨大破败的宅庄。 此地原先并不是放死人的,而是大户人家的米仓。 据说赶在荒年,有个汉子饿急登门求米。 结果米未求得,不小心摔跌,一头撞在门口灰黑色的大石上,当场死了。 外人传他怨气极重,又因仓中耗子夜间活动搞出声响。 故而越传越渗人。 那大户便将米仓舍弃,落在官署手中,才有这黑石义庄。 近来南阳城中多有此地诡异传闻,待夜色降临,便得一片死寂。 月华如练,浸得义庄青瓦生寒。 丈高的风火墙,爬满蔓藤。 见朱门半启,结缠蛛丝,夜风过处,吱呀声细如鬼啮。 忽然大阵阴风吹来,义庄中廊檐上悬着的破败灯盏吱呀吱呀乱晃,与夜枭咕咕声相应。 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纸扎,褪色的纸人歪着头,纸马的眼睛被老鼠啃出两个窟窿。 那窟窿正对着一口棺材。 这时“轰”的一声异响打碎了静夜,那口棺材忽然竖立起来! 棺材打开,一道黑影浑浑噩噩从其中走出。 “轰!” 第二声异响,伴随着第二口棺材竖起。 接着第三口,第四口,第五口. 第八口! 每一口棺材盖子打开,都有一个活死人。 有的穿着僧衣,有的穿着道袍,还有的穿着南阳八大势力的宗派常服。 “嘿嘿嘿” 这时一道阴森笑声回荡在义庄中,那些活死人像是有了精神,尽数盘腿打坐。 一道古怪的气劲在这些人身上窜动。 很快,这些人七窍流血,再没了气息。 此时看不见人影,却听到义庄中有阴森低哑的声音传来: “诸位觉得如何?” 极为难听的声音响起:“这难道不是失败品吗?” “哼!”这时另一道冷哼传来,“简直是耽误本大帝的时间,有这个闲工夫,李密已死在本帝的五帝锏之下。” 银铃般的笑声极为悦耳:“我倒是觉得新奇有趣。” 一道干涩的男声却问:“有更成熟的法门吗?” “有,自然有。” “否则,干嘛叫诸位至此?” 话音未落,一道矮小的身影闪身出现在一口棺材上。 他身着僧衲,头上挂着一串血红色节珠子,脸阔若盆,下巴鼓勾,两片厚唇突出如鸟啄,长得奇怪无比。 一双眼睛活似两团鬼火。 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看到其中不断溢出的赤色煞气。 “这些年,我们全错了。” “自我听了江湖传言,说什么道门宝书流传。于是翻开诸多道门宝典寻探究竟,哪知受到巨大启发,才知师父他老人家用心良苦,呵呵呵.” 自嘲一笑后:“他老人家哪里是什么坐化身死,恐怕早就逍遥天外了。” “人之精气神能练到无有穷尽的地步,武道之极的秘密,你们当真一点都不心动吗?” “师姐.” 他忽然用起这样的称呼,暗中几人顿感意外。 “那阴后这么多年青春不衰,师姐空有最高之秘,若叫容颜随日月而褪色岂不遗憾?” 身着宫装的女人从黑暗中出现,轻轻踏在第二口棺材上。 周老叹操着极粗的声音继续道:“师兄,大帝之梦就在此间。” 背负巨大剪刀,头戴通天冠的身影一个僵尸步出现在第三口棺材上。 “周老叹,希望你不要愚弄本帝,否则.” 大帝冷哼一声,这时一道极其凌厉的破风之声陡从五丈高空坠下! 他落在大帝身旁,踩中第四口棺材。 此人全无半点气息,月光下,他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眉梢额角全是皱纹。 但是,这副死人脸上,却挂着一双宛如孩童般明亮清澈的眼睛,可其中冷酷,叫人不寒而栗。 更为奇特的是,在他背后挂着个金光闪闪的独脚铜人,足有数百斤之重,却不见他有丝毫负担。 “近二十年了,没想到会在此相聚。” 唰唰唰! 又连续三道声音响起,分别踩在第五、第六、第七三口棺材上。 第五口棺那人身形矮胖,第六口棺那人身量极高,他盘腿坐下,与身旁那矮胖人一般个头。 第七口棺上却是个苗条纤细的女子,看不清面容,背后有一柄火红色细剑。 这时 又一阵风吹来,一道戴着斗笠的魔影闪至第八棺,他腰佩长剑,身法极是轻盈。 此人一来便道:“既是邪极宗门内之事,我们岂不是外人?” 周老叹立时抬手:“错,大错特错。” “师父他老人家对我们多有防备,恐怕合我四人之力也难以参透大法,故而需要诸位的奇经妙卷。” “我们共参武道极致之秘,又有什么不好?” 八人各有心思,故而义庄中一阵死寂。 背着独脚铜人的尤鸟倦道:“我没有意见,只希望诸位不要耍花样。” “自然,自然” 这位魔门宗师率先开口,众人眼神各有晦涩,但也顺势点头。 “嗯?” 周老叹轻咦一声,这时八大高手齐齐扭头,看向南阳方向。 黑暗中,有人正用拙劣的藏身之法朝义庄摸近。 八人见状,各有所动. 丁大帝开始擦拭剪刀,第八棺上的男人理了理袖袍,苗条的少女捧起火红色长剑,宫装女人从袖下卷出一抹刃光. 魔门宗师道:“这也是你请来的人?” 周老叹先摇头,又狞笑点头: “也可以这么说,因为我的棺中正好缺人” …… …… …… PS:('-'*ゞ告别短小、给力叶又坚持了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