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内不见人迹,唯有杨家的灯笼,随夜风微微摇曳。 令狐青墨提剑走入熟悉的巷道,扫视两侧白墙,心底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但走到六号院附近,忽然听到细微动静,嗯…… 拍蚊子的声响? 令狐青墨还以为翎儿离开前,留了丫鬟帮忙看着院子,略微斟酌,飞身跃入了围墙, 结果发现院子里一尘不染,确实有人日常清扫,但后院动静忽然又没了。 令狐青墨略显疑惑,穿过月亮门,看向亮着灯火的睡房。 按理来说,就算留着丫鬟打扫,也不可能住在主人家睡房…… 令狐青墨见人似乎没睡,呼喊道: “有人吗?” 哗啦~ 房间里顿时传来起身动静,似乎夹杂打开瓶塞的‘啵~‘,继而熟悉的清朗嗓音响起: “墨墨?!” 语气中满是震惊,夹杂一丝紧张。 令狐青墨也浑身一震,先左右看了看周边,确定自己在丹阳后,才走向房门: “谢尽欢?!你怎么也跑来了这里?” “呃……我今天晚上在松鹤湾斩妖除魔,被人伏杀,逃过来了,在这里养伤。那什么……” “是吗?” 令狐青墨小步快跑,一把推开房门,直接来到卧室门口,往里打量。 结果发现屋子里干干净净,床头点着小灯,两把兵器靠在边上。 谢尽欢坐在床上,满身大汗皮肤泛红,左臂明显有伤口,胸口软甲也破了个洞,表情有点说不出来的复杂。 “谢尽欢?!” 令狐青墨瞧见此景,心都快碎了,快步来到床前检查伤势: “你怎么伤成这样?软甲都被打碎了,谁动的手?” 谢尽欢神色颇为尴尬: “呃……我也不清楚,反正是个超品高人,回京害怕被守株待兔,才跑过来躲着养伤,你怎么来了?” 令狐青墨在旁边坐下,仔细检查受伤的胳膊: “我回来帮你问下金刚露,顺便过来看看,哪想到你也在这儿。你简直是,早上还好好的,转眼就弄一身伤,诶?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谢尽欢一直在吃火上浇油丸,大汗淋漓很正常,当下解释: “刚才在运功疗伤,已经没事了。” 令狐青墨是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浑身狼狈是谢尽欢,她见上半身还算完好,就把秋被拉起来,想检查腰腿有没有受创,结果被子还被摁住了。 令狐青墨发现谢尽欢欲言又止,心头一震: “你腿不会断了吧?” “还没有,就是没穿衣裳……” “让我看看!” 令狐青墨又不是没摸过,见此强行拽开秋被,结果发现…… 完好无损。 ? 房间里安静了下。 令狐青墨迅速偏开目光,把秋被摁下: “你怎么回事?在这躲着养伤都能……我去王府叫大夫过来……” 谢尽欢连忙抬手:“不必,王府可能有眼线,我也没啥事,休息一会就行了。嗯……出了一身汗,我去洗洗。” 令狐青墨哪里舍得让伤痕累累的谢尽欢起身,把肩膀摁住: “你就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打水。” 说着起身快步出了门。 谢尽欢有点懵,不过等墨墨出门后,还是迅速起身,把衣柜打开。 吱呀~ 衣柜之中挂着几件袍子。 身着黑裙的冰坨子,已经把裙摆摁了下去,抱着膝盖缩在下层,手里还拿着鞋子佩剑帷帽,眼神惊恐,冰山脸颊没有半点血色。 谢尽欢知道冰坨子吓坏了,低声安慰: “没事,这是我红颜知己,自家人,你要不收拾整齐,见个面……” 你嫌我死的不够快不成? 南宫烨眼底带着滔天杀气与慌张,恨不得当场把面前这小贼扬了! 但当前显然没机会,她先是小心查看窗户,继而钻出来: “我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能让人家误会!方才解毒是互相帮扶,现在我基本无碍,咱们就此两清,你若是敢 把方才的事儿放在心上,这就是下场!” 咔~ 说话间,南宫烨双指捏住柜子隔板,只是略微用力,指头厚的隔板,就直接被捏出一个缺口,木屑化为產粉! 谢尽欢暗暗抽了口凉气,恨不得抽着败家媳妇屁股: “你捏柜子做什么呀?这是房东太太的家具……” 南宫烨魂都吓掉了一半,哪有心思管这些,面若冰山警告完后,就眼神催促: “你去把她拉住,我好出门。还有,你把自己洗干净,别乱碰人家姑娘!” 眼神上下打量,满是嫌弃…… 谢尽欢拿起袍子披在身上,也警告道: “你不许乱跑!更不许失踪!不然后果自负……嘶~” 南宫烨单手捏住后腰,用力拧了两圈儿,帮谢尽欢扫开杂念: “你我就此两清!为防超品伏杀,我会把你送回京城,方才之事我不会记在心上,你往后没事也不准来凤仪河,如若不然……” 咔~ 又把隔板捏出一个小豁。 哎哟我去…… 谢尽欢心疼坏了,抬了抬手: “好好好!你别糟蹋家具,左右院子也没人住,你歇一晚上。” 说话间,还想凑上前吻别。 ? 南宫烨被吓得道心差点崩了,哪里会再心软,抓住 肩膀直接推到门口: 哗啦~ 令狐青墨正在浴室找盆,余光发现谢尽欢一头冲出来,连忙放下物件: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躺着吗?” 谢尽欢纯粹是被绝世大车丢出来的,此时略显尴尬笑了下: “怕你一个人晚上害怕,我来吧。” “你有伤,回去躺着!” 令狐青墨眼神微凶,想把谢尽欢送回去,结果刚走到跟前,就被拉到浴室里,来了个壁咚,脸色不由一慌,双手蜷在胸口: “你有伤还动手动脚?” “唉,我就看看……” “你让开!” 而也在打情骂俏之间,南宫烨头戴帷帽,提着绣鞋小心探头,发现看不见,风一样的跃入了隔壁院子。 谢尽欢一身汗,确实不好抱墨墨,只是和霸道总裁似得壁咚: “为我打听个金刚露消息罢了,怎么跑这么远?” 令狐青墨瞧见身上伤痕,也凶不起来了,拿着毛巾帮忙擦额头汗珠: “我找京城同门打听,同门说这事儿难办,就回丹阳看看,也不远。” 谢尽欢早上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料到墨墨为了他,能从京城跑回丹阳,眼底感动不是假的: “谁说不远?现在京兆府暗流涌动,事情一茬接一茬,切记注意自身安危,以后要出远门,要么带着人 手,要么把我叫上,别一个人乱跑……” “你还说我?我十次见你九次伤……” “今天是不小心钻到妖寇老巢了,下不为例。” 谢尽欢说话间,从云池取水,直接浇在头上,冲掉汗水以及其他。 令狐青墨见状一愣,连忙上前,帮忙解开袍子: “你怎么穿着衣裳洗澡?当心伤口……” 谢尽欢浇了一桶冷水,火气才给浇下去,含笑道: “我自己来吧,你在屋里歇会儿,免得我待会乱来。” “你乱来的少了?” 令狐青墨本着‘我也能给你温柔呵护’的心态,强压羞意,拿着毛巾帮忙擦背,眼神也不乱看: “你站好!待会我给你包扎。” 嚓嚓嚓~ 力道挺大,和刷马似得。 谢尽欢让墨墨帮忙,着实有点惭愧,想了想: “你洗不洗?我也帮你擦一下。” ? 令狐青墨动作一顿,眼神微冷,意思估摸是一-我就是洗,能和你一起吗? 谢尽欢见此也没强求:“那就先欠着,以后帮你洗,我看新宅还有个大浴池……” “哼~翎儿就知道给你弄那些有的没的,吾辈修士,要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我这还不叫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嗯……你肯定算。但还要恪守正道,不能被某些就知道偷偷摸摸睡觉的女子,迷的没了斗志,温柔乡是英雄冢……” “呵呵……” …… 与此同时,隔壁宅院。 南宫烨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取水悄悄清洗,听到隔壁传来的话语,冰山面容透出了几分哀色,恨不得一头扎井里算了。 但事已至此,根本没法回头。 是此子软磨硬泡胁迫,如今毒解的差不多,守宫砂还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往后彻底划清界限就好。 就是堂堂正道少侠,怎么能…… 南宫烨都不敢回想刚才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默念静心咒决,想要扫空杂念。 结果发现此子不光在她面前不安分,在青墨面前也一样! 不久后,睡房。 谢尽欢浑身干净靠在床头,右手拿着冰魄甲打量,眼底全是肉疼。 令狐青墨侧坐在床边,用棉球沾着伤药,仔细擦拭左臂结痂的血口,又用绷带缠起来: “只是胸口碎了一块,可以找徐魂礼修复,就是价钱可能有一点贵……” 谢尽欢知道徐魂礼的身价,这一拳下去,少说打掉他五千两白银,而且还是人情价! 这要是不十倍血偿,他恐怕往后怕是寝食难安! 想到今天鬼媳妇说是佛门超品,谢尽欢询问道: “梵云寺方丈,最近在做什么?” 令狐青墨略微回想:“在湖州那边巡查妖邪,李道长暗地里养情妇的事你知道不?此事好像就是净海和尚点 的……” 谢尽欢自然听说了,略微回想: “按照《浪子陆无真》的记载,陆掌教似乎也有几段姻缘……” 令狐青墨连忙摇头:“掌教虽然有两任掌门夫人,但那是前任寿终后续弦。长生路漫漫,如果天资有差距,寿数其实差别挺大,据说掌教现任夫人,都是前任临终前帮忙找的,就怕陆掌教一个人求长生,连个身边人都没有……” 谢尽欢微微颔首,听到‘道侣、长生’的话题,不由握住了墨墨的手: “我不一样,我要是有朝一日能得长生,肯定拉着你一起共赴瑶台。” ? 令狐青墨本来有点感动,但仔细一想: “你觉得我天赋弱,自己上不去?” “没有! ” 谢尽欢语重心长道:“只是有我,你上去的更快一点。” “哼~油腔滑调。” 令狐青墨把胳膊包扎好,想了想道: “对了,我刚才问过师叔,师叔出了个主意,可以帮你拿金刚露,我是不赞成的,但还是和你商量商量……” “什么主意?” “就是打擂对赌……” 令狐青墨把‘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法子讲了遍: “你若以帮我出头的名义,去找梵云寺打擂,赢了固然可以拿到金刚露,但咱们俩就……就不清不楚了!而且若是输了……诶?” 谢尽欢抬手就把墨墨拉过来,靠在肩膀上: “咱俩本来就不清不楚,京城丹阳谁不知道?我给你出头平事,不是应该的?” 令狐青墨脸色一红,想要起身: “那是你在这偷偷给我写情书,还动手动脚,我……我没答应过你……” “上次从铁棘岗回来,你……” “那是吃错药了,当不得真!” 令狐青墨目光严肃,似乎完全忘了‘以当时所言为准’的事儿。 谢尽欢看向插在发髻间的簪子,又望向白玉手镯,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表白。仙途漫漫,长生难期,不知墨墨姑娘,可愿与我结为道侣,往后同参妙法、共赴瑶台?” "……" 令狐青墨不太敢接话,斟酌好久,才吞吞吐吐回应: “师命难违,我听师父的,你问我没用……” 谢尽欢点了点头:“行。我明后天就去把梵云寺扬了,就当给南宫掌门的敲门砖。” 令狐青墨想挣扎起身,闻言一愣: “明后天?你刚受伤,至少准备半个月吧……” 谢尽欢八天后就得参加比武大会,还得去看看梵云寺方丈,到底是不是袭击他的超品,这事儿肯定是越早越好,当下认真道: “禅定派善守势,攻伐之术不算强,且梵云寺大徒弟,肯定没到一品巅峰,我有把握。这些交给我就好。” 令狐青墨眸子动了动,也不好否定谢尽欢的决策,又想起身: “天色太晚,你早点休息,我去郡主府睡……诶?” 谢尽欢把人拉住,拉起秋被盖在两人腿上,语重心长: “当前安危未定,你别乱跑,就在这歇着,明天一起回去。” 令狐青墨知道花瓶姐姐整天陪着睡,但她没睡过呀,眼神微凶: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思,我不在这睡。” “你不是有停下机会吗?觉得情况不对直接喊停下,我肯定言出必诺。” "……" 令狐青墨一想也是,略微斟酌: “我给你守夜护道也行,但你得给我加一次停下机会!” ? 谢尽欢都没想过,这玩意还能当筹码,当下仔细打量冰雪聪明大墨墨: “行。 ” 令狐青墨有两次机会压阵,胆子也大了些,转头吹掉灯火: “你睡吧,我给你守夜……呜~?” 双唇相合。 孤男寡女靠在床头,开始打情骂俏,时而还迸发出爱情的小电花…… 刺啦啦~ 而隔壁院中,南宫烨穿戴整齐站在墙边,冰山面容十分复杂。 模样既像是撞见黄毛拈花惹草的冰山女总裁,又像 是撞见晚辈偷吃的保守长辈。 如果知道自己应该把黄毛叫小师叔,恐怕会更复杂… 发现屋里情况不太对劲,南宫烨自知不该制止,但也害怕青墨就这么傻乎乎被欺负了,略微斟酌,飞身摘下了一片树叶,落在了长宁郡主闺楼的阳台上。 “嘟~呜呜……” 苏柏玉的蝶恋花…… 谢尽欢发现冰坨子在听墙根,还吹曲子,怕把人刺激得进来捅他,稍微收敛了几分。 但令狐青墨可没关注窗外事,发现谢尽欢忽然老实了,略显疑惑--我还没喊停下呀…… “你怎么了?” “没什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 令狐青墨非常意外,略微思索意思: “你要是觉得打扰你休息了,我去郡主府……” “怎么会!” 谢尽欢怕墨墨寒心,扭头就偷袭了下,然后两人又打了起来…… 刺啦啦—— “嘟呜呜~……” 南宫烨吹了半天曲子,发现谢尽欢还在打情骂俏,丹凤眸越来越冷。 但她也无可奈何,甚至还得在这守着,以免有人过来刺杀,而且还不能心生妒意,毕竟她嫉妒起来名不正言不顺! 我堂堂紫徽山掌门,竟然有朝一日能虎踞阳台,窝囊成这样…… 这就是自作孽吗…… 往后再让这死小子亲近一下,我就不是南宫烨…… 妖女,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迟早你也得这么站外面…… 这真有点难度,妖女再怎么瞎搞,也不可能落到这步境地…… 念及此处,南宫烨冰山美眸眼露出一抹愁绪,进入翎儿屋里打坐,只当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