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深处闪耀的璀璨雷光,隔着几十里都能清晰瞧见。 本来发现火凤谷动静,想跑来捡便宜的毒耗子,发现一堆超品在内部狗斗,吓得直接抱头鼠窜。 结果雾海散尽后,周遭百里区域,直接化为了一片无人死地。 不过地面之下的动静,依旧在持续。 轰轰…… 轰…… 气劲轰鸣与火法爆裂声,在地底空间回荡,听起来就如同一条火蟒在地下横冲直撞。 待到声音距离地表越来越近后,戈壁滩某处忽然膨胀鼓起,继而: 轰隆—— 土石炸裂飞上半空,连带着金红火柱,夜间看去就如同火山爆发、岩浆喷涌! 一道人影从焚世烈焰中摔出,在地面上砸出个凹坑,手中剑已经化为烧溶的半截铁棍,浑身焦黑甚至难见衣袍,在接触地表后,就飞身弹起,踉踉跄跄往远方飞遁。 沙沙沙- 砂石与火雨当空散落,在戈壁滩上形成了百余个大小火点。 炸开的洞口沉寂片刻后,身着黑黄道袍的老者,从裂缝中冲天而起,周遭赤芒环绕,让整片戈壁滩都多出了一抹炽热。 而原本只能持在手中的敕火令,通体化为金红之色悬浮身侧,背面铭刻的朱雀浮雕犹如活物,在周边显出了一只伴飞火鸟虚影。 吕炎左手夹着昏迷不醒的席砚君,双目犹如赤炎炼狱杀出来的火魔,迅速扫视辽阔平原。 没发现谢尽欢埋伏,才低头看向身上几道刀剑伤口,低声怒骂: “一个江湖第七,一个杂鱼帮主,也敢夺老夫的宝……” 虽然话语不屑,但这一战打掉的神赐威能,比他往前十几年消耗的都多。 他身上本就是抢来的机缘,已经传了几代人,如此浪费,可能都没法再传给徒弟,此时心都在滴血! 不过掌教师兄,也确实神算,说先吉后凶,就先吉后凶。 若是第一次他抓住机会,直接杀过去抢机缘,谢尽欢刚开始炼化,根本没法腾挪,只能丢下机缘逃遁,他拿了就能走人。 结果他一时大意,就中了连环计,被打掉半条老命,还被恶心的一身鸡皮疙瘩…… 吕炎想到此处,就感觉道心不稳、怒火冲天! 不过吕炎也不笨,拉扯时发现后面没有断后之人,就知道谢尽欢已经跑了。 至于这几个南方武夫,为啥跑来此地追着他打,他倒是不太理解。 对方起手就是两下杀招,发现谢尽欢没掏屁股,也意识到不对劲。 但对方也心黑,眼见他一个孤寡老人,还带着个拖油瓶,竟然恶从胆边生,瞄上了他的敕火令和陵光神赐! 吕炎见此也没办法,只能豁出老命先退敌,再追击狡诈小儿。 此刻发现谢尽欢吃干抹净早没了踪迹,吕炎怒火中烧之下,恨不得冲到洛京讨个说法。 但这显然不太现实,天造之物能者得之,身为老辈被小辈当狗溜,还敢跑上门算账,都不用陆无真动手,天下英豪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想算这笔帐,除非是谢尽欢跑到北周来自投罗网,但这显然不可能…… 吕炎迅速吸纳周遭天地之力恢复气海,在戒备片刻后,发现没有闲杂人等再来找死,才落在地上,逐渐收敛气息。 扑通~ 席砚君被摔在地上,意识就清醒过来,茫然睁眼,发现已经回到地表,师叔还一身伤痕,连忙爬起来,眼神如临大敌: “师叔,发生什么事……” 啪—— 吕炎本来还觉得席砚君是个好苗子,但见识过南朝小辈的心智胆识后,只觉这就是个难成大器的废物,甩手就是一巴掌抽出去七八丈远: “自己滚回北周,若死在半路,你早晚也得死在修行道上,老夫护不护都一样。” “诶?” 席砚君瞧见护道人弃他而去,脸都白了几分,本想询问,但忽然又想起了些不理智的片段…… 妈耶…… 席砚君张了张嘴后,一个屁都没敢放,谨慎环视左右,而后悄然朝着北方摸去…… 另一侧。 徐观复手持半截残剑,在戈壁滩上踉踉跄跄飞驰,远离百里后,见无人追来,才摔在地面,藏入岩石裂缝中,浑身漆黑身无寸缕,头发眉毛也消失不见,看起来就像是一具火堆里爬出来的焦尸。 “呼……呼……” 虽然早就听闻,五灵山掌门吕炎,乃掌教之下最强火法修士,但吕炎终究是北周道门。 徐观复作为南朝江湖武夫,也没接触过,如今一番交手才发现,北周道门老二,对位的是龙泊渊、段月愁,不是他这七雄吊车尾。 吕炎虽然在地底没法借天地之力,还腾挪不便,但靠自身气海,也能施展八门焚阵、炎雀反冲、离火护身咒等防护神通。 另外还有敕火令和陵光神赐傍身,就是个火刺猬,戳一剑他自己先掉半条命,若是在地表,他碰都别想碰到,就得被炎炎真火淹死。 不过好在地底限制过大,还是活着出来了…… 徐观复本来还想着抢机缘更进一步,但此战过后,只想退隐江湖当个富家翁,以他的年纪和家底,少说还能酒池肉林放纵几十年。 但可惜,入了修行道,要么长生久视,要么身死道消,从古至今,有几人能安然退隐? 就在徐观复轻声喘息填补气海之时,余光忽然发现不对。 抬眼望去,才发现裂缝边缘,竟然站了道人影! 人影是个披着黑绿斗篷的老者,双手杵着端龙杖,兜帽下的脸庞有老气横秋之感,但细看又不是很苍老,一双黑色眼睛,宛若潜伏于深渊之中的墨蛟,暗暗盯着他。 ?! 徐观复瞧见这扮相,神魂都为之一震,几乎没有任何思索,就一剑刺向自己眉心。 嗡~ 只可惜,右手剑刚抬起,就停在了半途。 徐观复极力挣扎,却感觉被蟒龙扼住神魂,胳膊完全不听使 唤。 “这么好一具体魄,毁掉多可惜。” “司……司空前辈!” 徐观复眼底全是深入骨髓的恐惧,颤声道: “我也是正道中人,您曾受叶圣教导,若是抓捕正道修士炼制傀僵……” 司空天渊双手杵着拐杖,语重心长: “世人偏见,当真深入人心。老夫堂堂蛊毒派掌教,岂会稀罕几具傀儡小鬼,就你这微末道行,即便跟在老夫身侧,又能对付谁?” "……" 徐观复自幼生活在大乾,对司空天渊的印象,就是心狠手辣的巫教妖人。 此刻听见这话,他仔细一回想,觉得也是。 司空天渊的对手,是各派掌教,就算带着他这‘七雄傀儡’,又能抗住魏无异几刀? 掌教即便不搭理他这破傀儡,他又能砍死谁? 念及此处,徐观复眼底涌现几分生机: “那司空前辈意思是?” “你体魄底蕴雄厚,本命精血养出来的蛊虫,足以毒伤各大派掌教。” "?" 这他娘还不如变傀儡…… 徐观复面色漆黑看不清,但确实已经面无人色: “司空前辈!抓正道修士养蛊……” 司空天渊摇了摇头: “你伙同海匪,在此地袭杀斩妖无数、名满大乾的正道新秀,也配称自己为‘正道’?老夫把你交给大乾朝廷,你觉得你是死是活?” "……" 徐观复顿时哑然,不过马上又眉头紧锁: “这是你做的局?你什么都知道?” 司空天渊摩挲着拐杖,言行坦然: “此子是个威胁,坏了老夫不少事,虽然影响不大,还是按照昔日谋划在走,但不提前扼杀此子,可能还会被其搅局。 “老夫本以为,你和阎浪两个超品武夫,后面还有个姜祈子黄雀在后,谢尽欢绝无生路,结果不曾想你们这俩废物,被一个黄毛小儿当猴耍,竟然跑去杀吕炎……” ? 徐观复觉得这老狗当真歹毒,他在踏出大乾那一刻,就已经是背黑锅的炮灰了,此时眼底露出愤恨: “你怎么知道我和谢尽欢的行踪?” 司空天渊平静回应: “三江口城就巴掌大,一眼就能扫尽所有。你在县城入驻,黑阎帮的梁岳,多次找你密谈;而后梁岳被步月华跟踪;步月华和谢尽欢产生联系。 “结束之后,梁岳和你一起离开,步月华随谢尽欢乘船离去。谢尽欢刚回京,就不知所踪。 “黑阎帮和步月华,近一年都在南疆打探凤凰陵之事,机缘也确实出来了。老夫猜到你们下一步去哪儿,很难?” 徐观复眼神难以置信,反问道: “你当时也在三江口?” “场面那么大,老夫恰好在暗中看热闹。” “以你的道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亲自暗杀此子很难?” 司空天渊摇了摇头,抬眼示意天空: “人在做,天在看。在这修行道行走,切忌以身为子,特别是对付这种背景不凡的天骄。 “比如现在,你以为自身可以横着走,但遇到了吕炎;吕炎以为可以横着走,没料到老夫在幕后看着;老夫觉得在这南疆无对手,但谁知道背后有没有老魔,暗中给此子护道? “即便此子没有护道人,以其‘如有神助’的邪门底蕴,老夫也不能确保这消息,会不会传到外人耳中。 “以身入局,你或许可以赢一百次,但输一次,就是身死道消。而不入局,你还有第二局第三局,总有赢的时候。” "……" 徐观复听到这番话,就不可能有活路了,咬牙想要濒死咬一口,却连挣扎都做不到。 司空天渊抬起螭龙杖,指向下方的徐观复: “老夫已经让你死了个明白,何必在做无谓挣扎。” 嘭~ 一声闷响! 徐观复并未看到气劲飞散,但宛若山崩的神魂冲击撞入眉心,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