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官员姓吴,是个令史,一大清早就又来了客栈,带着林觉三人前去住处。 中间路过一处官署,像是一个大院,又像一个宫观寺院,门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聚仙府”三个大字。 “这里就是聚仙府的官署,不过因为聚仙府多是一些奇人异士与名道高僧,闲散惯了,因此几乎不需要到这里来。以前这里曾是个王府,如今里面多是一些住房,像是道观僧院的客堂一样,给一些奇人异士与名道高僧安身用。” 吴令史对林觉说道: “若是道长有什么需要,可以来这里找人。平常没事也能进这里找人耍耍,若是不想来,便也不需要来。” “多谢。” “如今樊天师与潘公住的宅院就在旁边,只有一墙之隔。当然,自今天后,就是道长与樊天师、潘公一起住了。”吴令史对他说道,“不过里面宽敞得能住上百个人,也不会打挤。” 吴令史隐隐有些期待。 昨日他去知会樊天师和潘公,也有探探他们口风的意思,虽没找到潘公,却见到了樊天师。 对于这位新邻居,樊天师倒不介意。 可吴令史是京城长大的人,早十年前就曾听说过樊天师的大名,自几年前樊天师来到京城加入聚仙府后,更是一直在听闻他的事迹,更是清楚知道“樊天师”三个字在京城以至于整个秦州的北边,都确实有吓退妖魔的作用。 这位道长能除去那鼍龙王,自然是有神仙本领的,可樊天师又何尝不是如此? 几个月前,樊天师在京城听说润泽县妖王的事情后,也曾立马决定要去除妖,并且这位道长是三人共同除妖,樊天师却几乎是孤身一人,带的那些禁军看似威风,可谁都知道,哪能对付妖王。 只不过樊天师跑了个空而已。 由此可知,樊天师也不怕那妖王,甚至本领很可能更胜一筹。 吴令史很想看看,这位听说樊天师大名后不为所动的道长,待真见到樊天师后,又是什么场景。 很快就走到了府邸门口。 潘公和昨天一样,不在府中。 唯有樊天师还在府上。 可是刚到门口,就见樊天师带着他唯一的老仆站在门边,笑吟吟的招手迎客。 “道友……” 樊天师一脸灿烂,当先行礼。 这倒让吴令史愣了一下—— 樊天师虽然心善,乐于助人,可眼界也极高,平日一向是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不常与人主动攀谈更极少对人这么热情。 此前那位潘公也没这个待遇吧? 却又见樊天师快步上前: “昨日听说道友要来,贫道高兴极了,更请人送来了几道好菜,好招待道友!道友快快请进!” “樊道友慈悲。”林觉也是笑道,“今后我们就是同住一处的邻居了。” “幸甚幸甚。” 樊天师迎他进去,却又立马看向身后正欲跟着往里走的吴令史,依然笑吟吟:“令史向来忙碌,就送到这里吧,贫道自会招待林道友。” “这……”吴令史一愣,却也不敢回绝,“下官还有些事没有交代给道长。” “那就快说吧。” “这是道长的名牌。”吴令史摸出一个牌子,递给林觉,“道长若是有事,可持有令牌去聚仙府的官署,也可去礼部。” “多谢。” 林觉拿着一看,是个黄花梨木的牌子,做得挺小巧精细的,一面刻有聚仙府三字,一面刻有林方觉道长五字,有个皮带拴着,可以挂在身上,因为打了油的原因,看着挺闪亮的。 “怎么是个木牌?”樊天师却开口说道,“林道友除掉了秦州的妖王之一,难道不值得办个金牌吗?” “这……” 吴令史既觉得稀奇,少有见到樊天师的这一面,又觉得为难。 “回去与周郎中提一句,就说贫道作证,润泽县的鼍龙王确是林道友所除。”樊天师说道,“就算那是在挂靠聚仙府之前的事情,毕竟也是为秦州百姓除了一大祸害,嗯,少说也给林道友弄一个银牌,才算好看一点。” “下官……下官回去与郎中说说。” “不为难你,贫道过几日也去拜访周郎中,与他商议商议!” “多谢樊天师!” 吴令史擦了一把汗,这才又说: “还有一事。” “快说。” “便是几日之后,太子殿下据说会来聚仙府的官署,若是林道长想将名牌换成金银的,也许可去凑凑热闹,让太子殿下看看道长的本领。若是林道长不愿费这份心,也可去凑凑热闹,届时会有很多奇人异士在那展示自己的法术本领。反正全凭林道长自己决断。” 年轻官员似乎想弥补此前自己的怠慢,好扭转林觉眼中自己的形象,做了不少的提醒。 “多谢令史。”林觉对那些奇人异士很有兴趣,“定然到场。” “好了好了,这类事情,贫道自会与林道友说,就不劳烦令史了。”樊天师则是继续笑着催促。 “下官告辞。” 吴令史又擦了擦汗,这才离去。 与这等神仙高人相处,压力可真大,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些喘不过气。 直到走出十几步,走过转角,吹来一阵冷风,和汗水碰到一起,让他打了个寒战,这才觉得一身舒爽了许多,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可清醒下来后,他却觉得有些奇怪。 这位樊天师可真是友善好客…… 但为何似乎隐隐有点讨好的意味在呢? 吴令史连连摇头。 应是错觉。 只是樊天师好客罢了。 …… 与此同时,官员离去后,樊天师将林觉请进门,身后老仆关了门,他也是立马抬起袖子来,擦了擦脸边的汗。 随即对着林觉、小师妹、白狐甚至身后的武人与彩狸一一行礼。 于他而言,这位林道友不仅是真能除掉妖王的修道高人,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位知道自己底细的高人。 “哈哈,道友,那、那聚仙府的名牌虽然没什么用,不过贫道一猜都知道,道友来聚仙府,定然想去藏经阁查看历代前人藏下的古书,这木牌唯一的用处就是进藏经阁了。”樊天师干笑着说道,“愿对道友有些帮助。” “多谢道友。” 林觉还是微笑着道。 而他自然听得出,这是樊天师对自己释放的友善,也可以说是讨好,目的自然也很明确—— 请自己莫要拆穿他。 林觉暂时也没有这个打算。 毕竟既未见过他以此害人,自己在这京城也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这里原先是一位大官建的府邸,占地很广,里面有好几个院子,还有一个湖泊,贫道住在最里面的院子。还有一位潘公,脾气很不好,一般住在最右边的院子里,不过不常见到他人。左边的院子是留给道友的。”樊天师亲自带路,客气得身边老仆都觉得陌生,“贫道先带道友们过去,之后再给道友们介绍一下这个府邸。” “好。” “这边请。” 三人都往里面看去。 不愧曾是一品大员的府邸,几人进去只见层层院落,圆门框景,待得穿过几层,又见一个小湖,湖边石桌石椅,松树假山,还有一圈长廊,沿着湖边长廊走了一段,又过一道圆门,才到一个小院子前。 院子不大中间一棵树,似是有肠花,旁边也有石桌石椅,地上长着青草,铺着石砖为路。 “这个院子虽小,却也有一间堂屋,四间空房,还有一间暗室,暗室可存杂物,可做厨房,旁边还有一间阁楼可以用。”樊天师说道,“不过府邸最近一年在闹狐,那狐似乎就住在这间没有住人的院子里,有时候会跑到外面来嬉闹,不过道友想来也不怕这些。” “闹狐?” 林觉扫视四周。 这个院子好像有些时间没有住人了,不过地上并无落叶,也没见到尘埃堆积。 不知是狐在打扫,还是这位樊天师昨日听说他要来,提前打扫过了。 “京城闹狐的地方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从哪来的,大多住在某户人家储物的阁楼上,那些人家也习惯了,只要狐不闹事不伤人便与它们将楼阁上下平分,不报官也不请僧道巫师,甚至有读书人,还将之视作风流雅事。就算有客人来,也只提醒一句不要害怕,不要打扰。” 樊天师说着顿了下: “那位潘公倒是常常说着,要想办法将这府邸中的狐给赶走。” “樊道友也不怕咯?” “哈哈!贫道行走秦州,向来只有妖鬼怕贫道的,没有贫道怕妖鬼的!”樊天师如是说着,整个人颇有几分气度,只是忽然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乃是这位道友,气势这才弱了三分。 但也只是弱了三分罢了。 仍旧存有几分天师气派。 “好!我与罗公就住在这里!这里的狐,就当是有个伴了。” 林觉见他如此,便也明白了,这人怕是睡觉的时候也装作是天师了。 难怪能将妖鬼也瞒过去。 至于这里的狐,连樊天师都不怕,连寻常人也不怕,林觉自然没有怕的道理。 “原来道友的护道人姓罗啊。”樊天师笑着道,又好奇,“咦,为何罗公总是以斗笠遮住面容呢?” “罗某有些不便……” 罗僧说着,直接取下斗笠,直视这位樊天师。 “?” 樊天师当即心又一抖。 如果说京城还有谁知道他的底细,莫过于这位武艺超群、连妖鬼神仙也不怕的罗公了——此前他在京城出任长宁县的县尉,便隐隐识破了他,也是少有的可以识破他底细的人。 没想到…… “呵呵,原是罗公啊。”樊天师神情不改,“罗公但请放心,贫道知晓罗公是大英雄。罗公在这府邸中,只需避着那位潘公就是。” “你不惊讶?” “有些意外。”樊天师从容自若,“不过想来,这天下又有几位武人能与两位道友一同除去妖王呢?” “哼……” 罗僧冷笑一声,将斗笠往旁边一甩,就旋转着飞出去,挂在了那棵垂丝海棠的树枝上。 “罗公先选一间房间吧。”林觉说道,“师妹也可选一间,以后你来京城赶场,就住我这里。” “好!” 师妹选了最小的一间。 罗公也随便选了一间。 剩下两间房,只有一间有床,林觉也没得选,剩下一间便用做茶室静室好了。 加入聚仙府,还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