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一代人的责任 新加坡要塞司令部的铜钟敲响十二下,坎贝尔爵士盯着怀表上的秒针,每一格跳动都像绞索又勒紧一分。 窗外,又一批从柔佛前线溃退下来的英印士兵正被宪兵队用枪托赶进战壕。这些缠头巾的锡克人和黝黑的印度兵,几个月前还是大英帝国最忠诚的殖民地军团,此刻却像行尸走肉般拖着步枪。谁都知道,只要柔佛海峡对面的太平军一开大炮,这些胆小鬼又会如惊弓之鸟一样从阵地上溃退下来! 「爵士,飞艇观测站急报!」一个通讯参谋撞开门,「太平军的装甲纵队已出现在柔佛海峡北岸,距柔佛长堤不足五英里!」 作战室里顿时死寂。沙盘边,马来亚军团参谋长威廉士上校的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没,没关系,我们还有柔佛海峡,那些钢铁怪物肯定不会游泳」 坎贝尔没接话。他走向镶着维多利亚女王肖像的橡木柜,取出一瓶珍藏的苏格兰威士忌。琥珀色液体在玻璃杯里摇晃时,他想起一个月前胡德上将在这间屋子里的豪言:「等我把潜龙级干沉,我就带着舰队杀回新加坡」可现在胡德的舰队正在马六甲海峡某处的水下腐烂,而太平军的「铁牛」装甲车即将碾过帝国最后的防线——单靠一道柔佛海峡是挡不住太平军的装甲车的,因为海峡南岸的阵地上根本就没有准备战斗的士兵一个都没有! 玻璃突然震颤起来——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炮声。坎贝尔走到阳台,看见港区方向腾起三朵伞状烟云。那是应该是「威尔斯亲王」号岸防炮台在试射,254毫米炮弹的落点却歪得离谱,最近一发竟砸在了自家运煤码头上。 「让炮兵指挥官来见我!」坎贝尔摔碎酒杯,「这种准头怎麽阻挡登陆?」 「恐怕.」副官咽了口唾沫,「不是试射。太平军的『潜龙』级战列舰正在我们的海岛附近炮击!」 新加坡真约寺的青铜钟在暮色中嗡嗡震颤。钟楼的暗室里,吴文佑用煤油灯照着怀表,表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十五年前被刺杀的李兰芳,马来亚华人抗英领袖,他的结拜兄长。 「戌时三刻。」老人合上表盖,转向身后二十名身着真约派黑袍的青年,「英夷的军火库换岗了?」
「换了,今晚值班的是廓尔喀营。」年轻人撩起黑袍,露出腰间磨得发亮的左轮枪,「而且谈好价格了,三百银元外加一份赦免令,就能换他们睁只眼闭只眼。」
吴文佑点头,从天王像底座抽出一卷南洋兄弟菸草公司海报。撕开背面,赫然是手绘的新加坡要塞布防图,每个炮位都用朱砂笔画了圈。他手指停在维多利亚码头:「阿财带第一队炸输水管道,阿义的第二队抢占电报局,其馀的」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震落钟楼积尘。众人扑到窗前,只见港口油库方向窜起百米高的火柱,将黄昏染成血色。更骇人的是海面——数十艘燃烧的舢板正顺潮水漂向英舰锚地——那里现在已经没有大舰队了,只停了一些小炮艇和武装商船。
「提前动手了?」青年们慌乱摸枪。
吴文佑却盯着西南方夜空——那里有六颗红色信号弹正缓缓坠落。「不,是太平军的总攻信号。」老人突然热泪盈眶,扯开黑袍露出内衬的红袍,胸口还有「圣兵」二字,正是老款的太平军服,「放号炮,让全城的兄弟举兵!」
柔佛海峡北岸,李容发中将的野战指挥部设在一辆改装过的「红星铁牛」装甲指挥车里。蒸汽锅炉的轰鸣中,通讯兵正用火花式发报机向汶莱湾基地发送最后确认:
「戊字第七号令确认,总攻发起。当前潮高3.2米,流速1.4节,东南风二级。」
李容发推开顶舱盖,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月光下,三百台装甲拖拉机在滩头排成三列,每台装甲拖拉机两侧都绑上了橡皮浮筒,拖拉机底部还做了防水处理,拖拉机的后部还挂上了水轮机。更壮观的是装甲拖拉机队后方——上万辆加装浮筒的自行车整齐列阵,车把上架着步枪,后座捆着炸药包。
「军长,飞艇侦察队报告!」作战参谋递上刚解译的电文,「英军把最后两艘炮艇调去守长堤了,海峡中段防御空虚!」
李容发嘴角扬起。三天前他故意让工兵在克兰芝沼泽遗落假地图,上面标注「太平军主攻方向:柔佛长堤」。现在英国佬果然中计,把所剩无几的海防力量全调去了错误位置。
「传令:装甲营正面强渡,自行车团分两翼包抄。」他扣上最新宽的太平钢盔,「告诉弟兄们,今晚加餐的烧猪在狮城总督府等着!」
汽笛长鸣中,第一波「铁牛」轰然入水。这些40马力的钢铁巨兽在浅滩尚能靠履带划水,进入深水区后便启动尾部的水轮机,慢吞吞浮渡。当领头的「泰山号「突进到海峡中线时,英军岸防炮终于反应过来,但6英寸的大炮准头太差,只是在海面上炸出一道道水柱,偶尔才有一辆台「铁牛」被掀翻。
「全速!别给炮手修正弹道的机会!」营长王富贵在传声筒里咆哮。他这辆「衡山号」的观察窗已被破片击碎,海水混着弹片从裂缝喷入,吓得装填手哇哇大叫。
突然,海峡南岸亮起数十处火光——不是炮焰,而是民居窗口陆续点起的油灯。灯光在黑暗中组成巨大的箭头,直指英军岸防炮阵地侧翼的射击死角。
「真约派的兄弟指路了!」观测员尖叫,「两点钟方向,三百米,沙洲可登陆!」
新加坡港务局大楼顶层,威廉士上校的望远镜镜头里,港区已是一片混乱。
真约派起义者用煤油点燃了海关仓库,火势顺着货栈蔓延到海军造船厂;溃散的印度兵正在抢劫渣打银行金库;更可怕的是东南角——太平军的自行车突击队居然骑着车冲进了莱佛士酒店,住在那里的英军白人军官老爷的夫人们全都成了俘虏。
「爵士,必须立刻转移!」他转向瘫坐在沙发里的坎贝尔,「』台风号『已秘密靠泊三号码头,足够带走司令部和所有大部分的白人军官。」
坎贝尔呆滞地望着墙上那幅马来亚地图——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突然抓住威廉士上校的袖口:「那些廓尔喀营的士兵他们为大英帝国服务了三代人,英属印度还需要他们.」
「他们可以乘坐救生艇撤往苏门答腊每艘救生艇能载十二人。」威廉士上校苦笑着一指窗外,「而且我认为,比起廓尔喀人,您更该担心这个.」
窗外传来金属扭曲的恐怖声响。港区入口处,一辆太平军「铁牛」装甲车正碾过路障,轰鸣着而来,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太平军和华人民兵。
太平军居然已经杀到了坎贝尔爵士的司令部门口,这速度实在也太快了!
当第一发75毫米炮弹在港务局外墙炸开时,威廉士慌乱地拽着坎贝尔冲下楼梯。他们在这座港务局大楼里遇到的每一个白人军官都跟没头苍蝇一样在逃窜,在哭喊,看着就好像世界,不,是大英帝国的末日一般!
当第二天的黎明到来时。李容发拎着把左轮手枪大步踏进了总督府的大厅,当着一群闻讯而来的华人领袖,展开了一封黄绢诏书:
「奉天承运,诸王会议诏曰:马来亚本华夏故土,今伪英窃据,荼毒生灵。着南洋军团克复新加坡,拯黎民于水火」
同一时刻,新加坡岛南面十海里外的医疗船「仁济号」的甲板上弥漫着浓烈的碘酒味。身负重伤,刚刚苏醒过来的罗新华倚在舷窗边,左肩绷带渗出的鲜血已凝成暗红,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小野寺椿用沾湿的棉布擦拭他额头的冷汗,神宫寺薰则将望远镜小心抵在他未受伤的右眼前。镜片另一端,新加坡岛在黎明的微光中燃烧.
「少将,李容发将军已控制全岛……」神宫寺薰轻声汇报,却被罗新华抬手止住。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海峡南岸——那是他这一代人的责任!他父亲罗耀国曾经告诉他,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而他这一代人的责任,就是把太平洋变成太平天国的洋。
现在这个目标就快要实现了!
「椿,你听见潮声了吗?」罗新华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小野寺椿一怔,随即垂首:「是胜利的潮声。」
「不。」他摇头,染血的手指扣紧窗框,「那是我父亲的话,他告诉我和阿中……」
话音未落,海峡北岸骤起钟鸣。罗新华闻声望去,只见新加坡港口广场上的铜钟被华人劳工合力撞响——这是胜利的钟声!
罗新华染血的嘴角微微扬起,低声呢喃:「老豆,这海……终于是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