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屿扮演什麽角色?」 「马屿同志将去执行更加危险的任务。」 「去日寇那边卧底?」 「他出卖了自己的同志,现在身份暴露,除了投奔日寇,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日寇会收留他吗?」 「不知道。」 「那……」 「这是马屿同志自己强烈要求的。他要借这个机会接近日寇。」 「如果他被锄奸怎麽办?」 「所以我大半夜来见你。必须和你面对面的说清楚。」 「什麽意思?」 「如果你张庸不出手,马屿同志暂时就没有危险。」 「但是我必须出手。否则,日本人肯定会怀疑的。」 「是啊……」 蚂蚁沉默。 张庸说的没错。这是非常关键的一点。 以张庸的性格,不可能放过马屿。如果张庸没有对马屿出手,日寇就会发现事情不对劲。 打死结了。 张庸一旦出手,马屿肯定得死。 如果马屿没死,就说明张庸可能是故意放水。那马屿同样会被日寇干掉。 这年头,要无声无息的消失一个人,太多办法了。 日寇一旦怀疑,就会果断处理。 沉默。 寒风呼啸。 张庸脑海闪过无数影像。 马屿…… 真是想不到啊! 他真的非常非常普通。非常不起眼。 虽然,他是天津站的老人。可是,平时真的毫无存在感。默默无闻。 天津站只有陈恭澍,没有其他人。 几次接触下来,张庸已经当马屿透明。后来直接将他打发去后勤。 伱让张庸现在形容马屿的长相,都没办法用准确的言语描述出来。 真的很普通很普通。没有任何特徵。放在人海里,绝对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平时好像也没什麽爱好。也没什麽特点。 谁能想到,他居然是红党。是在复兴社内部已经卧底多年。一点行迹都没有。 大巧无工,重剑无锋。都是牛人啊! 「你代号蚂蚁?」 「是。」 「你隶属北平地委?」 「是。」 「我跟你打探几个人。」 「你说吧!」 「好。他们是……」 张庸说了几个名字。 都是当初参加了五原誓师的。都是红党的代表。 「他们在北平吗?」 「有的在。」 「果然……」 张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难怪一二九运动声势如此好大。原来是有大佬坐镇。 随着红军在陕北逐渐的站稳脚跟,越来越多的人员开始进入华北。试图在这里生根发芽,建立新的根据地。 红党的生命力是非常顽强的。一个人就是一颗种子。 他们就像风滚草。风吹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发展壮大。 只要有一个人,就能发展出一大片。 「张庸同志……」 「我不是你们的同志。」 「只要是志同道合,都可以称为同志。」 「我和你们好像志不同道不合。」 「你难道不是在抗击日寇,不是在抵御外辱,保家卫国吗?」 「呃……」 「我们共同的目标都是驱逐日寇。只要你认可这一点。那我们就是同志。」 「好吧……」 张庸不得不承认。对方说服力很强。 也足够坦诚。将自己的身份完全托出。等于是将性命交到他的手里。 只要他张庸有一点点的异心,这个蚂蚁就死了。 「你叫什麽名字?」 「赵广林。」 「真名?」 「化名。」 「那你的真名是什麽?」 「陈二狗。」 「你现在是什麽伪装身份?」 「北平警察署,孟兰街分署,三级警长。」 「你自己一个人上夜班?」 「这样比较方便行动。」 「原来如此。」 张庸若有所思的琢磨着。 既然对方已经透露身份,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摊开说。 「日本人想要在你们学生当中安插一些人,他们都带着武器……」 「我们已经知道了。正在处理此事。」 「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日寇的目的,是要引出蜈蚣。他们的目标是蜈蚣。」 「什麽?」 蚂蚁脸色明显一凛。 随即意识到了什麽。眼神顿时变得凌厉。 张庸就知道自己掌握的情报有价值了。原来这一点,红党也没有觉察到。 他们摸准了戴老板的脉。可是,日本人的这一招,他们却暂时没有想到。 他们还以为,日寇是想要破坏学生运动,制造流血冲突。却没有想到,日寇是希望通过这些诱饵,找出红党的高层,然后消灭。 谍战,就是这样。 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没有人可以算无遗策。 只要是人,都会犯错误。 红党也会。 没有谁可以抵御100%的算计。 总会有想不到的地方。总会有注意不到的缺陷。然后被敌人利用。 「蜈蚣是你们领导?」 「是……」 「那你们自己处理吧!」 张庸终止话题。 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免得麻烦。 这年头,知道的太多,绝对不是好事。戴老板最终机毁人亡,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有些事情,他知道的太多了。别人可能有顾虑了。 想要让一个人永远保守秘密。最好就是身死道消。 「马亚礼还活着吗?」 「活着。」 「我能和他单独对话吗?」 「可以。」 张庸立刻安排。 他直接带着赵广林进入顺风当铺。 给其他人的介绍,就是李伯齐安排的眼线。是来协助他们做事的。 需要和李伯齐打招呼吗? 不用。 张庸觉得自己现在也摸到一点李伯齐的脉了。 只要是涉及红党的事情,李伯齐要麽装糊涂,要麽直接出手掩盖。这个家伙,很担心他迟早会被戴老板收拾。 留下赵广林和日谍单独相处。张庸带着人在外面警戒。 冬夜。异常寒冷。 幸好。大家的中山装里面都穿着毛衣。 可惜啊,张庸定做的大衣还没有完工。暂时还不能发放到位。只能暂时忍忍了。 「铃铃铃……」 「铃铃铃……」 蓦然间,有电话响起。 回头一看。是顺风当铺的电话。 张庸下意识的看看时间。有点诡异。凌晨两点啊! 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骚扰电话? 诈骗? 想多了。这年头,没这样的事。 半夜来电,绝对是有重要情况。或许是日谍的同夥。或许是上司。 怎麽办? 必须接。 如果不接电话,就说明当铺出事了。对方立刻就会察觉到。 接。怎麽接?被发现怎麽办?没什麽办法。只能见招拆招。 让铃声继续响。 睡着了。哪有那麽快起来接电话? 大冬天的,起床很要命的好吧。需要穿好多件衣服的。必须磨蹭。 大北平的冬夜,是真的会冻死人的。 对方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非常有耐心的等候。 足足响了一分钟以后,张庸才拿起了话筒,故意装作含糊不清,还有点不满的的说道:「谁啊……」 「你们老板呢?」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叫他听电话。」 「我们老板不在。」张庸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藉口。 「你们老板去什麽地方了?」 「可能是被江朝宗的女儿带走了。他没说去哪里。晚上也没回来。」 「江朝宗的女儿?」 「对。今天来了一个年轻女人,自称是江朝宗的女儿,拿着一块金表来当,开口就要五千大洋,我们老板没答应。然后那个女人就威胁说,回头找人要我们老板好看。然后走了。下午,有人来,老板就出去了。」 「八嘎……」 电话那头有人悻悻的嘟囔着。 显然,对方深信不疑。 没办法,张庸说的有板有眼的。九分真,一分假。 不过是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套在了马亚礼的身上。然后再加上了一点点的尾巴。 电话被挂掉了。 暂时,应该是应付过去了。 不过,日寇也不是傻瓜。可能很快就会核实此事。 换言之,就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日寇很快就会察觉到马亚礼出事。然后采取果断措施。 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立刻转头。来到伊达允太郎的面前。 此时此刻,赵广林和伊达允太郎正在默默对视,气氛凝重。 他们交谈了什麽,张庸不知道。 张庸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江朝宗的电话是多少。 伊达允太郎肯定知道的。他和江朝宗肯定有联系。 「你又要什麽?」 「我要江朝宗的电话。私人的。不是公用的。」 「你要电话做什麽?」 「与你无关。你给就完事了。」 「你……」 伊达允太郎悻悻的说出了电话。 果然,是没有登记在案的。外人不会打这个电话。只有熟人才知道。 拨号。 一个一个的慢慢的拨。 可别拨错了。大半夜的。将别人吵醒。肯定会被骂娘的。 终于拨通。 「嘟嘟……」 「嘟嘟……」 对面没有人接。张庸耐心的等。 寒冬腊月的,凌晨两三点的电话,还是私人电话,谁能接的那麽快? 一分钟算好的。两三分钟也算正常。 赵广林走出来。 「你有事找江朝宗?」 「其实没什麽事。就是找他要点钱。」 「你……」 赵广林欲言又止。 想要说些什麽。却又不好说的。 想起了这个家伙的外号,死要钱。不知道又搞什麽花样。 「谁啊……」 终于,电话那头有人接了。 张庸无法判断是不是江朝宗。他和江朝宗完全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他有办法。 「我是蒲机关的北条司。」张庸故意压低声音。 「北,北条……太君阁下。」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立刻清醒了很多。 日本人? 日本人半夜打来的电话? 「你是江朝宗吗?」张庸硬邦邦的说道,「如果是,你就继续接电话。如果不是,马上叫他来接电话。」 「太君阁下,我就是江朝宗……」电话那头的人急忙回答。 「哟西!江桑,我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今天,你的女儿严重的冒犯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尊严!」 「我女儿?太君,太君,到底什麽事啊?」 「今天,你的女儿拿着一块金表跑来顺风当铺,想要勒索我们五千大洋,被伊达允太郎严词拒绝了。」 「伊达,达……」 「江桑,你可能还不知道,马亚礼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情报军官之一。马亚礼是他的化名。顺风当铺老板,是他的掩饰身份。」 「啊,这,这,这……太君,我真的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我现在要你立刻给他道歉!马上派人送一份厚礼来!记住,是厚礼!要有诚意!」 「明白,明白,明白……」 「伊达君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栋梁之才,香月清司将军对他非常器重。曾经将德国人送给他的十分珍贵的礼物,都转赠给了伊达君……」 「明白,明白……」 「你暂时不要来。派人送来即可。我会帮你说话的。」 「谢谢……」 「记住。我叫北条司。我今晚救了你的命。」 「谢谢……」 江朝宗顿时冷汗直冒。 张庸麻利的挂掉电话。 复盘。 好像没有什麽漏洞。 江朝宗的语气,也听不出什麽怀疑。应该会立刻送礼来。 这边,江朝宗拿着话筒,感觉脊梁骨背后凉飕飕的。又是自己女儿惹下的祸端。日本人都找上门来了。这个女儿,真不应该接回国! 寻找。果然发现一块金表不见了。 也顾不得去找女儿核实了。赶紧准备厚礼道歉才是真的。 不但要送给马亚礼……不对,是伊达允太郎。还要给北条司。别人最后那句话,就是提醒他必须也有自己的份。 两份…… 必须两份。少一份都不行。 既然是厚礼,送给伊达允太郎的那一份,肯定不能少于一万大洋啊! 自己女儿问别人敲诈勒索五千大洋,双倍赔罪是必须的。 日本人三更半夜的打电话来兴师问罪,此事可大可小啊! 听这个「北条司」的语气,那个「伊达允太郎」被香月清司如此看重,以后绝对前途无量。那…… 多点,多点。 既然都两万了。那再加一万吧。显得自己有诚意。 那就三万吧。都三万了。那凑个整数?不如五万? 虽然有些肉痛。但是,毕竟是得罪人了。而且,得罪的是日本人。想要这个北条司,还有伊达允太郎心无芥蒂,必须下重本。 想了想,最终决定,送五万。 既然送给伊达允太郎的都五万了。那送给北条司的,也不能太寒酸。两万肯定是要的。 别人三更半夜的打电话来,还反覆强调诚意。如果他还不明白,迟早会被日本人收拾。 明白…… 必须明白…… 一份五万。一份两万。 除了两万,还得在里面放几件珍宝。 日本人对中国的珍宝非常有兴趣。自己自然是要投其所好。 安排! 立刻叫来自己的心腹。精心准备。 礼物分两份。都做了隐晦的记号。 特别吩咐。什麽都不要说。什麽都不要问。交给里面的人就走。主打一个不留痕迹。厚礼送出,一切自然逢凶化吉。 这边,张庸轻轻用手指敲着桌面。 跟李伯齐学的。 忽然发现赵广林在看自己。转头。发现赵广林的眼神非常奇怪。欲言又止。 「看着我做什麽?」 「你……」 赵广林很想说,你这个骚操作也是没谁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没有忘记薅江朝宗的羊毛。好像还薅成功了。 人才啊…… 真的。 可惜,就是方向好像有点歪了。 如果是自己党内的同志,赵广林可能要提醒对方注意。但是张庸不是。所以…… 「稍等。江朝宗马上派人送钱来。」 「我走了。」 「现在吗?」 「对。我还要继续巡逻。我以后还会经常来找你的。」 「你不怕暴露身份?」 「你就是很好的掩饰。除了日本人,没有人敢动你。也就没有人敢动我。」 「好吧……」 张庸承认。确实如此。 除了日本人,没有谁会对他张庸动手。 「等等!」 「还有什麽事?」 「我追查到日寇在二十九军里面收买了两个奸细。一个是驻守南苑机场的,叫做周玉昆。一个驻守宛平城的,叫做田丰茂。如果你们有能力,就帮忙处置吧。我暂时不能出面。」 「交给我们处理吧!」 「好!」 张庸摆摆手。 赵广林于是骑上自行车。继续巡逻。 丁零当啷…… 丁零当啷…… 除了铃铛不响,其他都响…… 张庸:…… 内心安定了很多。 终于是和红党的人接上头了。算是有帮手了。 果然,四九城就是四九城。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力量都要比其他地方强大的太多。 当时参加五原誓师的红党代表,都有什麽人? 他们当中就有人在四九城里。默默的指挥着地下党的运作…… 耐心的等。 不久以后,地图显示,有一个小白点到来。 速度很快。应该是开车来的。 呵呵,肯定是送钱的人来了。不错。这个江朝宗。很上道。办事效率极高。 当即走出当铺。在门口等着。 果然,很快看到汽车的灯光。 车子在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一个人。看到张庸。点点头。没说话。跟着搬下来两个木盒子。一大一小。 双手将大盒子递给张庸。然后又送过来小盒子。张庸全部接下。 对方很快开车远去。全程不说话。 张庸将两个盒子拿回去当铺里面。 打开。 里面都是一沓一沓的银票。 不高兴。 因为都是保商银行的。 唉…… 但是也没办法。自己冒充日本人打电话,江朝宗肯定给的是保商银行的银票啊!怎麽可能给美元或者英镑?那不是自己找死? 草率了…… 但是没关系,聊胜于无。 继续察看。还有几件宝贝。有古董。也有翡翠。还有和田玉? 搞不懂。可能有些值钱吧。 摇头。 今晚的节目到此为止。他再也想不出其他的戏法了。 睡觉。 明天继续挖钱…… 不对…… 是继续战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