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和瞎子在短暂交流之后陆续离开了虚空。 在离开之前,程实将老登已死的消息告诉了瞎子,并嘱咐她要亲眼看着秦薪用掉那管追忆悼念。 他在分别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时刻保持联系,还有,如果觉得无法面对秦薪,不妨考虑退出传火者,命定之人同样是个温暖的......额,小窝。” 瞎子笑了,她终于从被【命运】“遗弃”的惶恐中缓过劲儿来,变回了那个温暖又自信的安铭瑜。 “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程实哼笑一声走的异常果决,他今天实在是受够了虚空,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而瞎子则是在程实走后在虚空中画出了一个诡异的符号,从洞开的纯黑之门中踏入了传火之路。 现在,她要去找秦薪谈谈了。 ... 另一边。 在小丑和预言家还在虚空之中交流的时候,传火者大厅里迎来了久违的安静,两位寻薪人离开了这里,这个地方再次成为了秦薪的“休息区”。 不错,秦薪的休息区就是这里,尽管【信仰游戏】为他在现实世界中“分配”了一块土地,可从很久之前开始他便几乎“定居”在了这里,而在传火大厅左手边的某个房间,就是他的休息室。 秦薪在将传火事务处理完毕后总算是得到了休息时间,他灌下两瓶治疗药剂而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那间小卧室,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风格简朴,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些许钉在墙上的黑白照片外,几乎看不到任何装修的痕迹。 只不过床脚的衣柜很是显眼,看起来足有两个秦薪那么大,像是特别定制的。 秦薪关上了门,视线依次掠过墙上的照片,脸上浮起一丝悲伤,他驻足凝视片刻,而后慢慢踱步进去,又将两张崭新的黑白照挂在了上面。 待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慢慢走向衣柜,准备休息。 是的,他从不睡床,而是睡在衣柜里。 那覆满了甲片的手臂拉开了衣柜的门,偌大的衣柜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件衣服,有的只是一个蜷缩在柜角打着瞌睡的瘦弱青年。 那青年的脸色惨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上下更是皮包骨头没几两肉,这样的体格看上去似乎被秦薪轻轻一戳便会骨折身断死在这衣柜里。 可秦薪还是轻轻戳了戳他,用最温柔的力道戳了戳他。 瘦弱青年醒了,他无力的掀开眼皮,看到秦薪回来后,强撑着咧开一个笑容。 “回来了?试炼还好吗?” 秦薪重重点头,又重重摇头:“试炼很好,但你......不太好,你确定要跟我换吗?” 听到这话,那瘦弱青年挣扎着从柜角坐起,拍了拍秦薪的手臂,面无血色却一脸灿烂的笑了起来。 “换!为什么不换! 你的身份还需要隐藏,也不方便去找那些东西,交给我来吧。” 秦薪眼色一暗:“可你......” “就要死了?”瘦弱少年颤巍巍的扶着秦薪的手站了起来,他明明那么虚弱,脸色那么苍白,可他的眸子里却闪烁着跟秦薪眼中一模一样的光。 “人,固有一死。 当我踏上了这条路,便没想过活着! 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就是我活着! 秦薪,我只是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多帮你一把,多帮你们一把,也多帮我自己一把。 我是个战士,让我死在传火的途中,别让我臭在这柜子里。” 说着,那瘦弱青年死死的抓住了秦薪的手臂,而秦薪也轻轻的抓住了他。 他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忧虑,可还是笑着说了一句:“好。” 当听到这个“好”字的时候,瘦弱青年笑了,他的笑容与秦薪是那么的相似,不,不只是相似,甚至连嘴角的弧度和眼角的形态都一模一样。 因为那不是传火者式的温暖笑容,而就是秦薪自己的笑容。 当下扶臂而立一强一弱的两人,分明就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都是秦薪! 只不过一张炯而有神,而另一张......虚而无力。 “你......能站稳吗?” “秦薪,你在小瞧一位战士!” “好,我不小瞧你,但我得纠正,你不是一位战士,而是一位猎人。” 重甲秦薪无奈的笑笑,他松开了双手让虚弱秦薪自己站立,而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叹了口气,一步迈入了衣柜之中。 而就在那重甲包裹的战靴踏入衣柜门中的一瞬间,这间卧室中少了一个人影,而衣柜里却多了一副......重甲。 随着重甲列于衣柜,那面【无遗梦镜】缓缓从重甲之中脱出,漂浮到了虚弱秦薪的面前。 秦薪颤巍巍的伸出手抓住它,随即一股湛蓝的【记忆】之力爆发开来,化作丝茧包裹了他。 片刻后,【记忆】的力量悄然退去,一位比刚刚稍显精神的秦薪重新出现在了房间之中。 他的力量似乎回来了一些,可是比起之前的重甲秦薪,他依旧显得弱小。 不过这也够了,因为【记忆】从不需要武勇,而是要毫无错漏的严谨和一丝不苟的虔诚。 秦薪看了衣柜中那重甲一眼,关上柜门,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光,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间。 然而刚刚迈入传火大厅,那个喜欢倒坐在半空的烛火人便又悄然出现在了他的头上。 秦薪抬头看了它一眼,温暖的笑道:“来了?” “唉......我知道劝不住你,但是你死了之后,他们怎么办?” “哈哈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没有哪个传火者不会死,他们会,我自然也会。 我在茫茫多记忆中领悟最深的道理便是历史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牺牲而停止不前,我死后,自有千千万万个‘我’站起来,继续为这世界传火。 我只求在死前能将这火把传的稍远一些,这样一来,在我存在的这段路上,或许便能少死几位兄弟姐妹。 死并不可怕,让这世界失去了希望才是最可怕的。” 秦薪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璀璨的光,他的信念是如此的坚定,以至于这光芒甚至遮盖过了烛火的微亮。 烛火摇曳,不置可否。 “这次又想去哪儿?” “战争之国,博罗古战场,我遍寻希望之洲战争历史发现那里有一张弓,一张堪比人高的【战争】巨弓,我觉得那弓和他很搭,并且它也可以塑造灵魂。 有了它,秦薪......便能替我更好地护住他们。” “你就没想过自己拉开那张弓吗?” “我?”秦薪苦笑一声,伸出手看着自己干瘦的手臂和干瘪的肌肉道,“我不行,我还不够完美,一腔热血干不成大事,有谋无勇也撑不起风雨,所以...... 我才创造了他。 只要他活着,就一定能带着我的梦走向新世界的彼端! 可惜的是这么长的梦,我大概看不到结局了。” 说着,秦薪走到了长桌之侧坐定,而后默念祷告直接进入了试炼。 见他如此果决且坚定,烛火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味莫名的光,祂悄然隐于黑暗同时轻声呢喃: “还如一梦中,好一个还如一梦中...... 这【战争】的巨兽,便是你做过的最美好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