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澄盯着蒲寿英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敲响了警钟。 这次他固然提前发现了蒲氏的尾巴,却暂时没有能力影响大局,扭转乾坤。 “主要还是实力不行,人微言轻,说出来不仅打不死他,反而还有可能逼得他狗急跳墙。 现在锁定了目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被我这么一闹,他们在有把握之前应该不会再强行动手。 先提升实力,之后再找机会偷偷提醒一下老黄。” 用“王富贵”的身份亲历了月港的风波诡谲,山雨欲来,一阵紧迫感也化身恶犬在王澄身后不停狂吠,让他完全不敢停下脚步。 “富贵兄弟,富贵兄弟” 王澄回过神来,发现是小胖子黄远洲正在叫自己,连忙抱拳维持人设: “蜃楼将。” 后者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 “哈哈,富贵兄弟不必客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就觉得亲切,像是认识了许久一样。 大伙儿都是自己人,私下里就不用称职务了,叫我老黄便是。 现在咱互市派还用不着你们这些箓生冲锋陷阵,安心跟着沈老好好学本事,有困难就尽管来找我。” 说完从腰间米袋里掏出一锭黄金硬塞到王澄手里,对他眨眨眼睛: “别拒绝,到了沈老那里你就知道这金子有什么用处了。” 不等王澄推拒,便和【翻江鼠】韩泽长一起向沈老告辞离去。 临走时顺手就把墙上那张靖海王世子的海捕文书扯了下来,揉成一团丢进海里。 王澄跟张家兄弟说了一声,让他们先回【张福顺号】以免被人打了黑枪,这才和郑钱一起跟在沈老身后走入城中。 郑钱对这位准师弟十分热情,一边走一边为他介绍月港山海会的情况: “师父他老人家平时不太愿意管些俗务,主动收人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 但【直岁堂官】执掌采水法度,一切都还得按照规矩来。 咱们先去给你定下师承” 月港是大昭境内最重要的走私贸易港口,也是大多数海外走私船的母港,这里的山海会当然不只沈雨亭和郑钱师徒两个。 整个港口里分布着不少会中的产业,职官、管事、伙计、护军都各有事情要忙。 王澄刚刚才加入山海会,自然恪守本分,只听不问,老老实实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家当铺门前。 金漆匾额上写着“凤麟斋”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两侧则是一副十分形象的对联: “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四海之内,万物皆备于我。” “或曰取之,或曰勿取,三年无改,一介不以与人。” 当铺也叫质肆,跟王澄那枚【四海通宝】一样,都是互相置换物品的所在。 “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诠释了当铺的本质——以你之所有,换你所缺。而且极为自信,四海之间什么宝贝都有。 下半句则表明了自家的信誉和操守。 走进去门脸不算很大,除了墙角的几副桌椅板凳外,只有足足一人高,客人必须双手举着才能递送东西的高大柜台。 外面还竖着一圈用来防盗的木质栅栏。 他们进来的时候正有客人在典当,手里捧着一件用绸缎制成的青色长衫送入柜台窗口。 “富贵兄弟,这间凤麟斋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产业之一。 平时放到了山海会的名下,用来给会里培养的【朝奉郎】练手。 蜃楼将说【憋宝人】没有穷人,但咱们【朝奉郎】也未尝不富!” 郑钱话音刚落,就听柜台后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吆喝声: “蚁吃虫蛀,脱线毛边,缺襟短袖一件儿!作价一两二钱。” 高高的柜台上,一个满脸傲气的年轻人收走了那件长衫,将一张写着典当物信息的当票和一两二钱银子塞给客人。 顺便血赚三倍差价。 对典当物的贬损算是约定俗成的行规。 除了压价,还为了防止将来客人赎回的时候出现纠纷,就算真的保管不善,也有白纸黑字托底。 客人根本没有注意进来的是谁,拿着东西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当铺大门,看这山穷水尽的样子,衣服应该是赎不回去了。 柜台上的年轻人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沈雨亭和郑钱,连忙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满脸堆笑: “沈老,什么风把您刮来了?” 在他身后当铺里的一群伙计也纷纷出来迎接众人。 沈雨亭看他时全然没有之前的和颜悦色,只是随意点点头,对王澄介绍道: “这是凤麟斋的朝奉学徒窦言,出身闽州水师,跟你一样都要借咱山海会的镇物授箓列班。” 王澄点点头,明白了这位学徒是在干什么。 神道职官本来都是凡俗中的行当,靠着《二十四节律》和七十二候的灵应才有了超凡脱俗的绝活。 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想要在哪个行当里授箓列班,不说成为凡人中的“状元”,当个合格的“秀才”还是有必要的。 授箓列班之后,也得在行业里不断履职才能积累道行、外功,次第晋升。 所以这神道修行只能依托人道,像传说中“人在山中”的修仙那样跑到山里餐风饮露,修一辈子也是徒劳。 这个窦言正是在身临其境,做一个真正的“当铺朝奉(管柜)”。 听听刚刚那贬损的唱词,显然已经得了此中三味。 郑钱适时接着师父的话解释道: “富贵兄弟,咱们山海会跟别家不一样,学徒、弟子来去自由,自然便有上下高低之分,所需束脩各不相同。 就看你想当哪一种。” “愿闻其详。” 郑钱竖起一根手指: “法不可轻传,传法就有因果,所以咱这儿有个名目叫【一秤金】。” “一秤金?!” 王澄嘴角一抽,大昭王朝30斤是一秤,一斤十六两,一秤金就是480两黄金,刚好十六锭金元宝,换算成白银就是3840两! 他以前也听过类似的说法,当世显学道家丹鼎黄白法脉有个练法就叫一秤金,又叫十六锭金。 是因为一共有16个字的诀窍,这句诀窍非常值钱,一个字就价值一锭金子。 王澄没听过那句秘而不传的诀窍,却也不妨碍他搞明白这“一秤金”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就听郑钱说道: “凡有箓生给会中交一锭金就可以入门求学,跟捐钱上京城国子监的费用差不多。 此后,可在各大产业里当学徒,三年又三年,什么时候被人选走收徒,什么时候算是熬出头。” 王澄摸了摸口袋里老黄给的那一锭金子,连忙摇了摇头: “不选,不选。浪费时间。” 郑钱也不意外,继续道: “交两锭金还是要做学徒打杂,但三年之内必定会被选走,提供镇物帮你授箓。” 说完顿了一下,他之前看到了蜃楼将给钱,以为靠着王澄自己的家底,能再有一锭金就算不错了。 王澄还是摇头: “三年太久,只争朝夕。不选,不选。” 郑钱只得继续说下去: “交四锭金就是外门弟子,直接拜各大管事为师,免去各种杂役可以专心修行,火候到了就能授箓。” 王澄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沈雨亭,依旧否决: “外门?管事弟子?会中的管事应该都只是普通职官吧?不选,不选。” 沈雨亭和郑钱见状都没有说什么。 倒是候在旁边的那位学徒窦言,看到四锭金子都没有吓退这小子,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一声: ‘一个穷秀才,口气倒是不小。 普通人家不吃不喝十年也攒不了一锭金子。 本少爷出身水师将门,只因庶出子继承不了家里的军职爵位,为了能在分家之后谋一条出路,也不过咬着牙交了四锭金。 看你那一身破衣服,还敢瞧不上我们外门弟子??’ 当然,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傻子,尤其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子弟,最会察言观色。 这个年轻人虽然不明底细,看起来也不像有钱人的样子,但既然能得沈老亲自接待引入山海会,哪能随随便便就开口挑衅?这不是凭白得罪人吗? 心里怎么想都正常,让他说出来是万万不可能的。 到了这一步,郑钱干脆一口气把后面的价表全都给说了出来: “八锭金就是真传,可以选择成为山海会的自己人,学成之后在遍布神州、东海、南洋各地的港口中安排差事,就算推荐你入大昭水师也是轻而易举; 十六锭金,也就是一秤金,可以自己选拜入会中哪位职官门下。 不仅如此,咱们【朝奉郎】一脉什么都能卖。 甚至可以‘卖官鬻爵’! 一个人天生愚笨学不会本事,天生懒散吃不了苦也全都无所谓,咱们完全可以把一尊职官法位直接卖给他! 那些达官贵人们就喜欢给子女报这项业务,虽然有一点点小瑕疵,平时也卖的可好了,简直供不应求。 胆子再大一点,就算你想一人身兼数职,学会其他水班职官的本事,都绝对不是天方夜谭。 只要” 王澄立刻顺着他的话补上后半句: “有钱!” 沈雨亭和郑钱一起哈哈大笑: “孺子可教。” 感谢书友闪耀星河、VOV、贪婪之王贝利亚的打赏!感谢各位书友的月票、推荐票!求票,求追读!orz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