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嫡传的天人,怎么会是结巴呢? 且不说天人境界洗精伐髓,连断折的手脚都能接上,更不用说小小的结巴。单说以武当的传承,就不可能会导致身体上出现什么瘤疾。 只不过这一路上老道那神神叻叻的形象,早已深深地刻入曹含雁与郜暗羽心中,甚至已经开始觉得修道之人估计就是这样老道却是忽然流畅得体地行了一堆礼节。 他甚至能分辨出,是先给朱载行礼才合适。 因为从规矩和常理上,朱载官位更大,给他先行礼才是对的。也正因如此,老道先略过他就显得不尊重。 但老道又能看出李淼与朱载之间的关系,所以才略过了官位、以年纪顺序来行礼, 这样才不会得罪李淼和朱载之中的任何一人。 说这么多,只是一句话一老道非常清醒。 而且也绝不是什么修道修傻了的人物,他很聪明,也很懂人情世故。之前那副样子虽然不能说是伪装,但也绝不是本性。 这才是李淼方才说的意思。 因为在嵩山上见到老道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副神神叻叻、难以沟通的样子,让李淼不想跟他切,也避开了后来赏月宴上的出场。 屋内尴尬地沉默了半响,李淼对着曹含雁与郜暗羽挥了挥手。 「歇着去吧,睡醒了再说。」 曹含雁和郜暗羽刚要说自己不累,话未出口,忽然眼前一花、身子一晃,一股难以抑制的疲累就涌了上来,瞬间就将这两位江湖高手打的在原地晃了起来。 「赶路的时候你们用的是道长的真气,但身体可是你们自己的。若这手段那么好用, 我哪里需要自己先赶回顺天?」 李淼笑道。 「去歇着吧。」 部暗羽一头栽到曹含雁肩膀上,曹含雁强撑着扶住他,对着李淼道了句抱歉,就带着部暗羽走了出去。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李淼一眼,李淼对他使了个眼色,他就会意自己的情况暂时不能让老道知晓。 反正天子也不用讲什么礼节,言多必失。于是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转身离去。 屋内就只剩了老道、李淼和朱载三人。 「坐。」 李淼招招手,招呼老道坐下。 三人对坐,互相看了看。 半响,老道才缓缓开口道。 「之前并非是故意欺瞒大人,实在是—」 李淼摆了摆手。 「无妨,武当树大招风,能留存至今,靠的就是知分寸、懂进退。今日道长既然能来,之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老道点头道谢。 而后李淼却是笑着转移了话题「道长,之前我不修性功,还看不清楚—-你这境界,有点儿意思啊。」 「若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是准备,自悟寂照?而且已经多少有些成果了吧,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朱载授须的手一顿,看向老道。 老道也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李大人果然天资绝世,敢问您修成了哪路性功?」 「玄览。」 「如此,可是瀛洲的功法?」 「不是。」 「那便好。」 李淼眉头一皱。 「道长什么意思?修瀛洲的功法,怎么了?」 老道犹豫着,没有开口。 李淼朝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虚着眼看老道。 就老道进门那一套礼节,他就不可能会是个会「说漏嘴」的人。他想告诉李淼一些事情,但又要拉扯一下,让李淼重视起来。 但李淼可没兴趣跟他扯,就那么混不吝地盯着他。 半响,老道还是绷不住了,叹了口气说道。 「三丰祖师,达摩尊者。」 李淼皱眉说道。 「什么意思?」 老道沉声说道。 「传说,达摩祖师只履西归,三丰祖师驾鹤飞升,大人觉得如何?」 李淼挑眉说道。 「传说故事而已。」 老道点了点头。 「没错,传说故事,而已。」 「武道不能通神,这世上也没有一个仙界、西天来接引众生。若真有的话,千年来只有达摩尊者和三丰祖师两人上去,岂不是跟监牢一般?」 李淼笑道。 「道长这话说的可不像是修道之人。算了,道长继续说。」 于是老道继续沉声说道。 「所以,无论是达摩尊者还是三丰祖师,都是不知去向这也是我武当,还有少林这千年来,一直在求索的问题。」 「也是贫道今日愿意来顺天,掺和到朝廷争斗之中的原因。也是方才贫道向大人确认,您修的不是瀛洲功法的原因。」 李淼皱眉。 「怎么说?」 老道沉声说道。 「河上,丈人!」 李淼捻动的手指一顿,目光冷冷扫过老道,而后又与震惊的朱载对视。 河上丈人。 籍天蕊留给李淼的三个词里面的最后一个,也是至今为止李淼都没有找到对应的,唯一一条线索。却不想被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说了出来。 李淼坐起身来。 「道长不妨说的明白一点。」 老道点点头。 「其实,我武当与少林一直在此事上互通有无、多有合作。考虑到达摩尊者消失的时间,我们最先考虑的,就是那些在千年前扬名、与神仙之说有关的人物。」 「安期生,就是其中之一。」 李淼捻动手指,接下了话头。 「但安期生只是传承了一路玄览,四路合一的境界,不可能对两位祖师构成威胁。」 「但你还是来了,而且还在担心我修的是不是瀛洲传承,所以你是怀疑瀛洲功法的来路,与两位祖师的消失有关?」 老道点点头。 「没错。」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古籍,隔空送到了李淼手边的桌上,正好在某一页被摊开。 这本古籍保存的极好,其他页面都很整洁,唯有翻开的这一页发黄破损,显然是被无数次翻看过。 李淼看了过去。 这本书,名为《高士传》。 摊开的这一页,正写的是安期生的事情。 而最开始的一段,好似被人用指尖无数次摩过,字迹已经模糊,后来又被人重新描了一遍。虽然只有一句,却让李淼眉头一皱。 「安期生者,琅琊人也,受学河上丈人,卖药海边,老而不仕,时人谓之千岁公。」 李淼指尖点在一处,再度念道。 「受学,河上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