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使。」 「李叔。」 「大人。」 「」..兄长。」 所有人陡然回头看向郑怡。 啥?你方才叫啥? 你们什么时候这般熟络了? 其他人都把话憋了回去,只有郜暗羽跳起来就要鼓掌:「李叔郑姨咱们终于真成了一家— 曹含雁一扯袖子,把他的话拦了下来。 同时前方跪伏的人中,有人冷哼了一声:「我可不记得我还生了个儿子,你要认亲, 是不是先要问问我这个生母的意思?」 郑怡没有回话,提剑走到李淼身侧。 「兄长,屋子都拆干净了,我又沿着宫墙走了一圈,确认火势不会波及百姓。」 李淼点点头:「辛苦。」 抬手一指冷哼的那人。 「替你留了她一条命,有没有话想说?」 郑怡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扫向地上跪伏的女人一一郑姜。 郑怡被她一掌险些拍死,断了母女相认的念想,这是一码事。但感情这事儿本就是理不清断不明,再如何失望,那也是郑怡的生母。 李淼下手宰了她,就算郑怡心中没有怨恨,也是在心底埋了根刺,再想让郑怡喊一声「兄长」,怕就难了。 所以李淼没有杀她,只是捏爆了她的一些暂时不致命的内脏,待到争斗结束之后就将她带到了华盖殿。也幸亏李淼杀得快,不然她怕是要被烧死。 郑怡看了半响,终于缓缓开口。 「母亲。」 郑姜冷哼一声:「别,我是蓬莱门人,没有个做锦衣卫的女儿,高攀不起。」 郑怡摇了摇头。 「您认我或不认我,都不重要了。」 「您给我一条命,我还您一条命,恩怨两消,您觉得值或不值都已经与我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再沿着您安排的路去走。」 「眼下我只是想告诉您,我会让兄长留您一命,而兄长想知道的事情,您也不要有所隐瞒·—若还挂念母子情义,请您不要让我难做。」 见郑姜开口就要讥讽,郑怡打断了她的话。 「您现在没了武功,郑安期也已经授首,瀛洲的仇就只有兄长能报,还望您——考虑清楚。」 说罢,转身到了李淼身后,再不开口。 郑妻还想说话,被李淼挥手打断, 「行啦,你觉得报仇比女儿重要,凭什么人家就不能觉得母亲比报仇重要?你都要一掌拍死她了,还在这摆什么长辈的架子?」 「再说些批话,我就把你跟郑安期埋在一块,我还让他压在你上面,待到日后人家把你俩挖出来,都会觉得你俩是对恩爱夫妻——听懂了没有?』 郑姜还真就闭上了嘴。 李淼这一嘴,二十年的锦衣卫功夫,不是郑姜能扛得住的。 于是李淼就继续说道。 「其实我想问的不多,关于你们瀛洲和蓬莱的事情,我也已经摸得八九不离十,不如我说说你听听,看看有什么错漏?」 不等郑姜发话,他便自顾自说道。 「千年前,安期生创立瀛洲,根底是玄览,却不是玄览功法,而是他本人的玄览境界。」 他握了握拳,旋即又张开,感受着体内涌动的、与命三路截然不同的力量。 「玄览的本质是掌握,是将性命都尽数掌控的境界。而安期生在这基础上更上了一层他做到了可以将自己的性切分,而后种到其他人身上的地步。」 「瀛洲,便是因此而生。」 「在自己的血脉身上,种下自己的性,藉由性命之间的勾连,创造出无数与自己相似的后代。」 「这种做法无疑会让他的所有后代,全都生活在痛苦之中。脸、身体、武功、境界, 全都是旁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佛家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瀛洲和蓬莱,却是一群连「我』都没有的可怜人。」 李淼缓步走到郑妻身侧,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想,蓬莱的诞生、郑安期的叛逃,以及我被带出瀛洲,这三件事的原因都是一个「无论是瀛洲和蓬莱,都受不了这种连『我」都不存在的日子了。」 郑姜面沉如水,沉默不语,默认了李淼的说法。 李淼笑了笑,抬手伸出三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如此,我有三个问题。你答得越好,我就可能灭了瀛洲。」 「郑安期死了,你的同门被你杀了个七七八八,你武功废了,天下只有我能把蓬莱的仇给报了,所以你还是认真回答比较好。」 郑姜沉默。 李淼也不着急,就在一边等着。 半响,郑姜肩膀一垮。 她输了,输掉了所有筹码,连郑怡这个接班人都输掉了。 再怎么不甘心,她也只能期望李淼能覆灭瀛洲。因为再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了不如说,李淼反而比她更有可能成功。 于是她沙哑着说道:「你问。」 「第一个问题。」李淼说道:「安期生是否还活着?」 「是。」郑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短短一个字,屋内除去李淼之外的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晴、张大了嘴,半响说不出话。 千年的时间,几乎跨越了所有大一统王朝的更迭,无数家族甚至姓氏都在其中湮没—有人能跨越如此长的时间吗? 但旋即,郑姜继续说道:「也不是。」 未等李淼皱眉,她便继续说道。 「瀛洲的等阶,分为外门、本家。本家的家主名为郑安期。」 「而等到郑安期的玄览修至圆满,他就会变成安期生。」 李淼捻着手指思索了一下,说道。 「所以郑安期和安期生,这两个名字全都是称号,而不是固定的人。」 「所以,资质最好的就是郑安期,郑安期修成玄览就会变成安期生,代代相传。」 「怪不得郑安期要来谋夺你准备的法事,这种邪道修成的玄览不干不净,自断前路, 是因为他快要变成『安期生』了对吧?」 郑姜点头:「是。」 「他的玄览已经接近圆满,只差临门一脚。哪怕他刻意不去修习,命功反哺之下,他的玄览也会很快圆满。」 「他不想连最后一点能称之为「我」的东西也一并失去。所以他逃了。」 李淼点点头,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个问题。」 「千年的时间,传承数十代,就好像一艘船不断地被修补,现在的安期生早就已经与当年的安期生截然不同了吧。」 「这千年的时间,用这种消磨自己、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替换掉的办法活下来,不是为了在瀛洲当土皇帝吧。」 「将自己的子孙全都改造成自己的容器,身子换来换去,恐怕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了。」 李淼伸手按在郑姜的肩膀上,监视着她体内的血流、心跳等一切动向。 「做下这些事情,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能不能为我解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