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德华,李淼其实心中早就大致有了判断。 他的心性,是个阴冷狠辣的角色。 前文说过,武功在很大程度上是唯心的。 一个人能把一门武功用到何种地步,相当一部分因素,取决于这人的心性,是否与这门武功相匹配。 比如刀法往往勇猛精进,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就很难用到化境。而这个人转而去学以柔克刚的掌法,则很可能会一日千里。 赵德华用的那爪功,走的是抠心掏肺、削皮刮肉的阴柔狠辣路子,心性正大光明的人,绝用不到这般地步。 李淼一眼就能看出赵德华根骨很差,能练到二流高手的境地,是因为他真的很适合这门爪功。 当年那个大盗,很可能也是认为自己逃不过锦衣卫的追捕,所以才故意把赵德华“改造”成了适合他衣钵的传人。 赵德华也没有让他失望。 当然,这世上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性去做事的。比如王海的爪功就比赵德华更加阴狠,但在李淼的手下,他也可以收敛习气,大略上做一个善人。 所以李淼也没有草率地做出判断,而是让两人说清了当年之事。 他在锦衣卫当差二十年,自身武功又高不可测,自然有手段看出两人有没有说谎。 梅青禾见赵德华在地上打滚哀嚎,把耳朵都扣出血来,摇了摇头。 转而对李淼说道:“前辈,可有解药?” 李淼挑了挑眉:“怎么,不忍心?” 梅青禾摇头:“不是。” “我要杀的是赵德华,不是一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的疯子。” “浑浑噩噩的死法,太便宜他了。” 梅青禾本以为自己大仇即将得报的那一刻,应该会激动地痛哭流涕。 但她现在心如止水,平静的仿佛在旁观他人的事情。 只有体内真气翻涌,仿佛一团从十五年前在体内阴燃至今的灶火,在胸膛处闷烧,烤的她嘴唇发干。 李淼抬手甩过来一个小包:“用这个。” “塞到他嘴里,用真气催化,一会儿就好。” 梅青禾接过小包,对李淼道了声谢,转身捏住赵德华的嘴,把解药塞了进去。 随后掐住赵德华的脉门,往他身上渡入真气。 渐渐地,赵德华不再哀嚎,手脚也不再乱动。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 赵德华抬头看着面前的梅青禾,嘴唇动了动,终于干巴巴的开口:“你你没死啊” 与他第一眼看见梅青禾说的话一样,只是第一次他是被下了毒,精神错乱之下觉得是梅青禾的母亲冤魂索命。 现在他已经清醒,知道梅青禾是他当年放走的那个小女孩,来找他报杀母之仇了。 梅青禾点点头:“是,我活下来了。” “我抱着必死之心下山,从我下山开始,你我之中就只有一人能活。” “虽然我不会像当年你折磨我母亲一样折磨你,但我也不会就这样让你一死了之。” 梅青禾出手,瞬间点了赵德华周身大穴,阻断了他的真气运行,也让他的手脚失去力气,只能胡乱摆动。 “当年你折磨我母亲十个时辰,我便刺你十剑,每过一炷香的时间,我就会刺你一剑。” “而且,我会给你另一个选择。” 梅青禾捡起那半截短剑,又捡起了那半截长剑,走到了赵德华身边。 她用力地把短剑插入地面,然后松手站起。 短剑矗立在地上,锋刃紧贴着赵德华的脖子,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这是第一剑。” 说罢,长剑刺入赵德华左臂。 鲜血四溅,赵德华哀嚎出声,不断在地上翻滚。 他的穴位被梅青禾封住,四肢能动但不听使唤,只能在身侧胡乱扭动。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第二剑。” 如此反复,直到第九炷香的时候,赵德华已经浑身是血,身上创口有深有浅,在地上印出满地的狰狞血迹。 他行走江湖多年,伤口的痛,于他而言并没有如此难熬。真正难熬的是,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过程。 他猛地用头撞击地面,朝着梅青禾不断磕头,磕得满脸是血。 “我没得选!我没得选!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梅青禾冷冷的看着赵德华在地上折腾,一言不发。 直到天色渐亮,东方升起鱼肚白,赵德华才奄奄一息的瘫倒在地上,不住的喘息。 他嘴里含混不清的喃喃自语。 “我没得选.” “我没得选.” 梅青禾走到他面前。 “做了孽,就要还。” “当年我母亲,被你和梅盗,折磨了十个时辰。” “梅盗没有开口,是你主动把从自己耳朵里取出的虫子,放进了她的耳朵。” “这……就是你的选择。你恨她,你不敢选择去恨梅盗,你只敢选择恨她,恨她让你不能再继续做一个好人。” 梅青禾轻声说道。 “你总说你没得选,现在你有的选了。” “这柄短剑,一直都插在地上,你看的见。你随时可以撞上去,一死了之,但你始终不敢看它一眼。” “现在是最后一剑,你可以选了,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赵德华不再出声。 “选好了吗?”等了一会儿,梅青禾轻声问道。 赵德华仍旧不出声,他咬紧了牙关,缓慢地把自己的脖子凑到了那柄短剑上。 他不断流泪,脖子一会儿贴近剑锋,一会儿远离。 如此反复,半晌,仍旧是没有动静。 梅青禾看着赵德华的眼睛,说道。 “你不敢选。” “你不想选活,也不敢选死。做好人你不配,做坏人你不敢。” “你不是个被逼上绝路的好人,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敢选的懦夫。” 梅青禾一脚踹在短剑剑柄上,剑锋割破赵德华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到头来,还是要让别人替你选。” 赵德华挣扎着,似乎是想辩驳什么,可是鲜血涌入口鼻,只能发出“赫赫”的声响。 他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再动了。 看着赵德华渐渐失去声息,梅青禾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梅青禾不想在赵德华面前表现出一丝脆弱,因为那样可能会让赵德华不再恐惧。 所以她一直不敢让眼泪流出来,努力的压平声线,摆出冷酷的姿态。 现在,她终于从十五年前的山中走了出来。 李淼上前拍了拍梅青禾的肩膀。 “做的不错,他一定怕极了。” 梅青禾终于放声大哭。 李淼摆了摆手:“哎哎,小点声。” “昨晚为了让你好好报仇,我给附近的人家都放了迷烟。” “现在应该差不多失效了,你控制一下,给人家清理一下屋顶。” “你的好处我给了,以后收心给我做事。” “收拾好东西,去买把剑。一个时辰后跟我上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