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在陵寝墓穴之中,找到了汪治的尸体。面色惊恐、死不目,好像是生前见了鬼一般。 黄锦看着汪治的尸体,面色凝重,思索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 他与汪治的关系并不好。 太监这行当,狼性文化比较盛行,大家都是竞争上岗、零和博弈,一个吃得多、其他人就吃得少。再加上就业环境不好、内卷状况严重,就导致同行之间非友即仇。 有句话叫「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一定不是你的朋友,而是敌人。」 他俩都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多年互相斗下来,都对彼此无比了解。 黄锦知道,汪治是个没心肝的,做事极为狠辣,不在乎他人,更不在乎自己,唯有对皇帝极为忠诚。 能把他吓成这样只可能是与皇帝有关。而且绝对不是小事。 黄锦收了汪治的遗体,掩盖了墓穴的痕迹,便带着十位天人供奉,亲自朝着建文帝离开的痕迹追寻而去。 及至天色大亮,黄锦追到了李淼和建文帝交战的那处平地。 已经不见人影,但只看此处的痕迹,黄锦便面色一肃。 「诸位,且去周边探查一番,注意戒备,互相之间距离不要超过百丈。若听到有响动,所有人不要迟疑,即刻回援。」 黄锦对十位供奉说道。 诸位供奉点点头,依言行事。 这些供奉的外貌看着普遍要比汪治带来的十位供奉老一些,甚至有几位已经是发疏齿松、须发皆白,像是已经要行将就木的老人。 既然知道是来追击建文帝,那这些供奉不可能不提前解除秘法、脱离天人五衰。这苍老的外貌,就是他们的真实外貌。 修至天人境界,已经多少有些见神不坏的特征,不到寿命将近是不会露出老态的。这些人苍老的外貌不是因为天人五衰,他们确实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朝廷抑制天人五衰的秘法说白了,就是将天人的生命给强行分成了「抑」和「扬」两种状态。 平时陷入沉眠,将「天人五衰」的进程压到最慢。然后在有用的时候唤醒, 趁着「天人五衰」没有重新发展起来的时间争斗,然后重新陷入沉眠。 这个过程,是有损耗的。这二十位,就是基本快「到期」了的供奉。 只看这些供奉的状态,就知道朝廷的家底儿,最起码是能随时调用的家底, 已经差不多见底了。 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供奉也是从江湖上搜罗来的。朝廷抑制武学、打压门派、镇压江湖,天人也日益稀少,能凑出三十个来,已经是挺不容易的了。 且说回眼下。 诸位供奉离开之后,黄锦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从地上捡起血肉和破碎的布料查看。 「此处争斗的,有两人。一个穿明黄色外袍、布帛腐朽,应当就是建文帝。 3 「还有一个,衣着崭新,做工极好,看料子、做工,是北直隶的风格,应当是顺天府出产的。」 黄锦复又前行几步蹲下,查看了一番痕迹之后,竟是原地摆出了一个拳架子。 「在此处拼了一记,而后建文帝倒退,此人复又跟进,过了十几招后分开。 , 「就是这架势——看不出是什么武学,应当是自创的。」 他又朝前走了几步。 「掌印——·降龙十八掌。」」 「然后又是这招自创武学,逼退了建文帝。」 「建文帝闪身上前,用的是『日月争辉」。」 「之后—-便是一通乱战。两人都受了伤,建文帝逃离之后,此人站在此处停留了片刻,而后飞身离开。」 三言两语之间,竟是将李淼和建文帝之间的争斗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黄锦是「介子」,而且是纯靠自己悟性、又在皇宫内通读百家武学之后成就的介子。能看出这些倒也不奇怪。 黄锦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捡起两团血肉放入怀中。又挑了两块碎布,也是包好收起。 「此人不是籍天睿,也不是冒充籍天睿的那个明教教主。」 黄锦闭目思索。 「却不知是谁—竟然能打得建文帝逃走。」 「罢了,此二人离开已经有段时间,此时再追已是不及。且先回转京城,将此处的情况禀告陛下为好。」 「这十个供奉,恐怕未必能对付得了这两人。」 「还有汪治,他死前到底知道了什么,会死的如此不甘、恐惧。」 黄锦长叹一声,抬头望向天空。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七,明日便是除夕。 后天,就是皇帝祭祖的日子,到时皇帝会由京城出发,到皇陵祭祀祖先。 他现在怕的,就是贼子会趁着那时作乱。 不止是明教,现在还多了建文帝,和这个不明身份的高手。 「山雨欲来啊—」 京城,朱府。 朱载刚刚起了床,他的发妻正在为他套上官服、整理衣角。 忽然,他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 「老爷,怎么了?」 朱夫人笑着问道。 「可是大李又给你找麻烦了?」 「哼!」 朱载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老爷,大李跟在你身边的时间,比咱们儿子的年岁都长,之前年年都在咱家过年。说实话,跟咱们的义子一般。他的性子,连我都摸透了。」 朱夫人扎起朱载的发髻,轻笑着说道。 「他就是块驴打滚,若是放在那里不管,就软塌塌瘫成一团;但若是放到芝麻堆儿里,立马就要沾一身。」 「你逼着他做事,就得做好给他了帐的打算呀。又何必生气呢?」 「妇人之见!」 朱载冷冷地警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 他昨儿晚上不是去刨你家的祖坟! 这话却是不能跟朱夫人说的,所以朱载只能把担心和火气恋了回去。 本就一夜未睡,现在又憋了一肚子火,朱载本能的就想摔点什么东西。 忽然,屋顶之上传来三声轻响。 叮、叮。 叮。 两短一长,正是李淼与他约定的暗号。若是不方便走正门,李淼便会这样知会他一声。 朱载连忙对朱夫人说了几句话,便急匆匆走到了府内一处偏房。 推开门,朱载正要开骂,看到李淼,却是猛地把话咽了回去。 「大李,你—」 此时的李淼,正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满身血迹、笑意吟吟地看着朱载。 「哟,指挥使,吃了吗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