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府邸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大厅之中,王家主王裕端坐主位,身旁分别是范家家主范成、杨家家主杨烈以及卢家家主卢郤。 北地世家中,以这四家最显赫,乃是诸世家之首! 而更下方,则是四大世家的核心成员和其他更次一级的世家家主。 世家等级森严,这些人显然没资格和四大世家的家主同席而坐。 佟家家主也在末席混了个位子,不过按照佟家的体量,若非佟文钧掌控着叛军,他连进入这个屋子的资格都没有。 四人觥筹交错,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哈哈哈,这次我等强强联手,定能将那奉王和燕王彻底拉下马!”王裕举起酒杯,眯着眼睛笑道。 杨烈赞同道:“听说燕王、奉王的军队到了燕地边缘,几日来寸步未进,拿这十五万叛军丝毫没办法。” 王裕冷笑一声:“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叛军皆是燕王的人,除非他们想自相残杀。” “那奉王不是很能打吗?能打有什么用,这世道看的是权势、是传承,而不是一群武夫舞刀弄棒!” 范成附和道,眼中闪烁着不屑之色:“不错!这天下,终究还是我们世家说了算!” 卢郤也一同举杯,一饮而尽。 看到自家家主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下方从燕地出来的王伦等人,皆是面露忧色地喝着闷酒。 这些从燕地而来的世家支脉,可是和李彻打过交道的,那王伦更是挨过李彻的毒打。 他们很清楚,奉王非常人也,不能以常理度之。 这等手段用在其他藩王身上或许能奏效,但奉王...... 奉王是个喜欢打破常规的人,而且酷爱使用武力,以力破之。 若是让他得知,燕地的叛乱背后有世家的谋划,怕是会惹火烧身,恐有灭顶之灾啊。 看到几大家主微醺红润的面容,其他人更是忙着吹嘘拍马,毫无任何危机之感,王伦深叹一口气。 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酒过三巡,四人愈发得意忘形。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重新掌控北地,呼风唤雨的场景。 “等到事成之后,我们当向陛下提出更多的条件了,这大庆对待我等士族,比前朝可差远了。”王裕眯着眼睛,语气中充满了贪婪。 范成也跟着说道:“大庆太过重视科举,陛下又喜欢重用寒门弟子,这可不行!” “他一个陇外三等士族出身,靠着我们的支持侥幸坐上了皇位,若无世家支持,他如何掌控天下?”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竟引起在座众人连连赞同: “说的没错,这天下被世家掌控上千年了,哪家皇帝登基后不得靠我等扶持?” “寒门子弟?连家传之学都没有,何德何能与我等同殿为臣!” “不能这么说,庆帝也是第一次做皇帝,还不知道皇权不下乡的道理,我们得好好教教他。” “若是他不知悔改也无妨,那便让这天下再次大乱,换一个皇帝就是。” 此等胆大包天的话,竟被这群人堂而皇之地说出口,而且丝毫没有敬畏之心。 北地远离帝都政治中心,各州府郡上下半数皆是世家的人,他们向来将这里看做自己的地盘,已是霸道惯了。 殊不知他们世家虽有祸乱天下的前科,但却没有凭空造成天下大乱的本事。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所有人都要顺势而为,岂是他们能翻云覆雨的? 就在众人沉醉在美梦之中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来,随即便是嘈杂的叫喊声。 “怎么回事?”王裕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府邸大门便被轰然撞开,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涌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穿黑色雁翎甲,手搭在腰间佩刀上,目光如炬,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王伦放眼看去,只觉得脑袋像要炸开一样,酒瞬间醒了大半。 那张俊美却带着凌冽杀气的脸,王伦这辈子都忘不了。 奉王李彻! 而李彻身后,同样一身铠甲,长相英气十足的青年,不正是燕王李霖吗? 此二人不应该在绞尽脑汁对付叛军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呦呵,喝着呢?”李彻冷笑着走上前,看向众人。 “大胆!”一名世家家主立刻站起身呵斥道,“四位家主面前,何人敢如此无礼?” 李彻却是理都没理他,缓缓走到一个酒桌前,弯下腰拿起一个酒杯。 酒杯晶莹剔透,正是奉国产出的玻璃杯。 一屋子的人,坐着金丝楠木的椅子,用着玻璃制作的酒杯,穿着锦缎华服。 谈笑风生,好不惬意。 李彻不由得感叹道:“西域来的葡萄酒,诸位倒是好口福。” 王裕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开口道:“你究竟是何人?老夫的家丁护卫呢?” 李彻冲他展颜一笑,握着酒杯缓缓开口:“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这家伙倒是有几分文采,做的诗像模像样,有那么点韵味。 然而,李彻吟出的后两句,却是语气直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你等在此醉生梦死,却蛊惑将士们在沙场拼命,让同胞手足相残,这是什么道理? 王裕皱了皱眉,拿起酒杯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 “这位将军好文采,来皆是客,还请满饮此杯,有什么事情再谈也不迟。” 王裕当了这么多年家主,自然也不是傻子,早已看出李彻来者不善。 但聪明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认为凡事都有逻辑和价码。 不管此人因为什么目的闯入自家,只要自己给足价码和利益,他就不会怎么样。 这就是世家刻在骨子里那套约定成俗的潜规则,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谈的。 却完全想不到,面前之人是整个大庆最不守规矩,最离经叛道之人! 面对向自己举起酒杯的王家家主,李彻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随后两步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子: “还喝?收你们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