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委员会，审堂。 坐在最中间的是林行安。 他的面前，是由姜榕为委员会委员代表，魏冬灵为围杀部代表，以及钱森和其它几位统筹部元老级人物组成的质询团队。 右手边则是麦钰然，麦灵卜，张光，刘阳等。 身后的几十排听众席则已经全部被坐满。 林行安回过头。 中间第一排就是钱琼芝。 这是【疫】结束，她脱下画皮后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露面。 和之前嚣张跋扈，看谁都像是看猪看狗一样相比，现在的钱琼芝竟然……文静了许多。 或者说是变得有些拘谨和……胆怯。 披散着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但却挡不住她眼中的那种紧张和丝丝莫名的怨毒。 林行安正身后区域的第一排，则坐着许夜。 已经不再需要轮椅，只需要一个拐杖辅助的许夜。 感受到林行安的目光，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 但拳头还是有些紧张的攥紧。 “肃静。” 看时间已经到了，姜榕沉声说道。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偌大的房间几秒钟就没了声音。 这是自委员会成立以来，审堂第一次被坐满。 可见大家对这次判决的关注。 “开始吧。” 姜榕看了眼面无悲喜的林行安后，冲一旁的魏冬灵点了点头。 “林行安，关于一周前，你亲手杀死十六月的种种疑点……” “我需要你向我们大家解释一下。” 魏冬灵清了清嗓子，翻着手中的一张张纸。 “您说。” 林行安站起身，礼貌的点了点头。 “一周前，你从人畜的记忆中得知宋欣橘和十六月在一起。” “为了锁定十六月的位置，你决定用一个人畜婴儿，换牛教授使用能力。” “我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去北城大学找你。” “但你却说牛教授的能力失败了，没有定位到十六月的位置。” 魏冬灵用手指哒哒哒的点着桌面，看着林行安，平静的阐述着。 “是的，牛教授并没有锁定到十六月的位置。” 林行安同样平静的答道。 一旁的张光反倒是有些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很好，既然如此，林行安，我有两个问题。” “一，如果牛教授没有功劳，你凭什么要把那只人畜婴儿无偿送给牛教授？” “二，如果你不知道十六月的位置，你凭什么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十六月？” 魏冬灵阴沉着脸问道。 杀掉十六月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被林行安骗了。 这个功劳，她拿不到了。 既然她拿不到，那林行安也别想吃下！ 现在对她来说唯一的补救机会，就是质疑林行安杀死十六月的过程中有重大失误！ 再通过林行安的失误，把张光拉下水！ 逼张光用钱琼芝的各种违规来换自保！ “将人畜婴儿交给牛教授，是因为牛教授已经尽力帮助我，甚至透支了自己的身体，消耗了自己的寿命。” “导致最终结果的并不是牛教授的原因，而是人畜技高一筹。” “所以我并没有要回人畜婴儿，这是牛教授的辛苦应得的。” 林行安顿了下。 魏冬灵则猛拍了两下桌子。 “停停停！” “应得的？林行安，你可真敢说啊！” 她抬眼看向林行安，又扫过后面全部坐满的听众。 “围杀部这么多人在外面一家一户的搜寻人畜的踪迹，夜以继日的不断巡逻……” “他们的辛苦，你，还有张光，应该是最了解的！” “难道他们付出的不比牛教授多？” “难道他们没有尽力？” “难道他们没有冒着被感染的风险透支自己？” “那凭什么这人畜婴儿不奖励给更尽力的大家？反而给在整个事件中，一丁点儿作用都没有的牛教授？” “你说这牛教授是应得的，大家不比他更应得？” 魏冬灵厉声质问道！ 许夜的小脸上明显多出了一抹担心。 而后面也传来了阵阵窃窃私语的骚动。 无数道目光射在林行安的后背上。 绝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一阵惊奇。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人畜婴儿的事儿…… “肃静，肃静！” 眼看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姜榕也再次说道。 但这次花了数十秒声音才小下去。 “林行安，你怎么解释？” “还是说……牛教授确实查到了十六月的位置，但你，却选择了隐瞒？” 魏冬灵的问题，让张光额头上冷汗渗出。 “这问题太刁钻了……” 他低声感叹道。 此时心里甚至比林行安都要紧张！ 林行安要是承认他隐瞒，那整个杀死十六月的程序就会出大问题！ 魏冬灵绝对有能力让林行安从杀死十六月的功臣，变成刻意隐瞒十六月位置的罪人！ 到时候，他张光也会被拉下水。 “绝对不能承认……” 张光十指交叉，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但如果咬死不承认…… 那婴儿的事儿，根本解释不清…… 林行安总不能说……牛教授的功劳真比那些奋战在前线的兄弟们功劳大吧？ “啧……” 张光看向坐在上面，高高在上的魏冬灵。 “这老东西……” 他也是恨得牙痒痒。 十六月死的第一时间，张光心里是对林行安的赞叹！ 赞叹林行安竟然真能骗过十六月，甚至将他也骗过。 就利用这点时间差，便将功劳牢牢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但第二时间，他就想到魏冬灵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可惜林行安身受重伤直接陷入了昏迷状态。 醒来以后也被魏冬灵“紧密保护”，根本不给他一点儿见面的机会。 别说他了，就连许夜都不允许单独见林行安！ 而林行安刚恢复一天，甚至身上那几个严重的伤口都没好，就被魏冬灵强制要求参加这场质询！ 当然，选择这个时间…… 出了要让林行安措手不及外，主要还是今天下午就会投票选举候选委员！ “……” 张光十指交叉着夹紧。 此时此刻，也只能相信林行安了。 “林行安，说话！” 魏冬灵嘭的一声拍了下桌子。 语气骤然严肃！ “……牛教授当时，的确没有定位到宋欣橘，的确没有定位到十六月的位置。” 林行安深吸了口气说道。 “哦？那就是说围杀部这么多兄弟三十六天的努力，在你眼中都不如这位牛教授使用能力两个小时？” “否则，这人畜婴儿，你怎么不给大家？” “甚至大家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吧？” 魏冬灵盯着林行安，冷笑了一声。 后面再次传来了一阵骚动。 张光也暗骂了一声。 魏冬灵这老东西准备得太充分了…… 这后面每个人可都代表着一张票啊！ 这个问题答不好，哪怕保住了杀死十六月的功劳，但林行安别说这次候选委员的位置没有了。 后面再参选，这件事也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 但最主要的是…… 张光眼神闪烁。 可千万不要因为林行安连累他啊…… “林行安，我欣赏你舍命杀死十六月的壮举。” “我也不是在咄咄逼人。” “但现在你最好解释一下，否则给你奖励，未免有些太寒了兄弟们的心啊。” 魏冬灵靠在座椅靠背上，继续挑逗着大家的情绪，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行安。 林行安则回过头。 嫉妒，愤怒，迷惑，幸灾乐祸…… 种种情绪在大家的脸上展现。 当然，还有许夜的担心和鼓励。 “各位。” 讨论声再次愈演愈烈。 不过这次不等姜榕整顿记录，林行安便自己开口。 “我承认，这件事我有些欠考虑。” “但我并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把这个婴儿，送给牛教授。” 林行安面对魏冬灵，而是面向了后面的人群说道。 而他的话，让房间中沉寂了一秒后，再次爆发出了巨大了讨论！ 许夜咬着嘴唇，冲林行安点着头，坚定的支持着林行安。 “安安在搞什么……” 张光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喉结滚动！ 他刚才也思考了一下。 这种情况的最优解，绝非是硬刚，而是服软，道歉，哪怕跪下道歉都的接受！ 毕竟下午大家就要投票了！ 上面姜榕的眉头也直接皱起！ 同样不理解林行安想要干什么。 只有魏冬灵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得意又不屑的笑。 费尽心思杀了十六月又能怎么样？ 保住了功劳又能怎么样？ 林行安这辈子都是众矢之的，别想翻身了！ “林行安！你放肆！” “你这是在否认全部人的努力！” “你的意思就是大家都是废物？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大学教授？” “我再问你一遍！这人畜婴儿，你该给谁？！” 魏冬灵猛拍着桌子说道！ 气氛更加火热起来！ “给牛教授！” 林行安的声音骤然增大！ 一瞬间将所有人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我选择给牛教授，并不是因为我认为牛教授功劳比大家更大。” “相反，我林行安至始至终也在前线，也一天都没有合眼！” “大家的辛苦，只会比我更多！大家的内心，只会比我更坚强！” “我比你们自己都理解你们的辛苦，劳累，一无所获时的失落以及咬牙坚持的痛苦！” 林行安直接走下台去，面向着所有人。 不动声色的向所有人展示着他的伤口。 “林行安，你这是自相矛盾！” “你真相是你说的那样，凭什么要将这婴儿给牛教授？” 魏冬灵冷笑着。 想将话柄重新抓在手中。 “因为没有！” 但林行安却直接将她的话打断！ “因为，没有那么多的人畜！” “有的话，我恨不得给大家一人一只！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过上有人畜饲养的生活！” “大家这么辛苦，这么劳累，这都是大家应得的！” “但可惜，我只有一只人畜，我只能给牛教授。” 林行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坚定。 “因为我答应了牛教授。” “既然我答应，那我就会做到！” 林行安掷地有声的说道。 魏冬灵则挑了挑眉。 “牛教授的确没有完成我的目标，的确没有锁定到十六月的位置。” “但是，牛教授他尽力了，他的能力会消耗生命，会对他本就不太好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但他无视了自己的安全，拼尽了全力。” “难不成就因为结果的不尽人意，就要否定牛教授的全部努力吗？不可能的。” 林行安的目光扫过后面的一排排饕鬼。 “委员会的考核，向来都是论结果不论过程。” “围杀部的兄弟们，你们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人畜，不在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但越到一轮鸡舍末期，人畜就越是少，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几只！” “但冰冷的考核不会管这些，它们就会认为你没完成任务，就会扣你的工资扣你的绩效，就会否定你的努力！” 林行安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愈发激动。 刚才还窃窃私语，一脸不屑的大家，此时也都不自觉的点起了头。 “他们凭什么这样？大家的辛苦，大家的汗水，就他妈的因为没抓到人畜，就被否定！” “这他妈公平吗？” “结果，真的比过程重要吗？” “更何况这个结果，难道是大家想要这样？这个结果根本就不是努力能改变的！” “鸡舍末期人畜就是少！母亲大人来了，他也是少！” “这任务就是完不成！委员来了，他也是完不成！” “所以，这他妈的公平吗？” 林行安像是刚才魏冬灵那样，拍着桌子，面色涨红！ “林行安，你……” “闭嘴，让我说完！” 林行安猛地瞪向魏冬灵。 魏冬灵则愣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扭曲！ “统筹部的兄弟们，每轮鸡舍开始，你们都肩负着分配人畜的重担。” “但是，这个委员的女儿要提前预定一只，那个委员的外甥要提前预定一只。” “一个委员，有他妈的七八九十个亲戚！各个就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但人畜就他妈的这么多！要怎么分？哪有那么多去预定？” “不给？按规矩来？抽签说的算？行，那你就滚蛋！” 林行安再次看向统筹部那边。 而这次他的话，让姜榕都脸色大变。 “林行安，你这是恶意揣测，空口无凭！你在岔开话题！” “是你现在在岔开话题！” 林行安丝毫不惧的直视着魏冬灵！ “我以前，最恨的，最看不起的，就是统筹部。” “我觉得这是黑幕，凭什么我们围杀部的兄这么努力，就是他妈的分不到人畜？” “凭什么每次抽签，那些一无是处成天花天酒地的二代总是手气那么好？” “他们真的是幸运吗？放屁！” “他们唯一的幸运就是投了个好胎！” 林行安唾沫横飞。 而大厅之中的明显多了许多粗重的呼吸。 大家也都是频频点头！ 有些甚至也同样满面通红！ 林行安说的都是他们不敢说，甚至不敢想的话！ “所以，统筹部的兄弟们，你们觉得公平吗？” “林行安，够了！已经过了。” 姜榕眯着眼看向林行安，警告着说道。 “林行安，你是要反了天吗？！” 魏冬灵更是咬牙切齿！ 这是她开的林行安批斗大会！ 现在怎么成了林行安个人秀？！ “你们觉得……” “林行安！！！” 见林行安竟然直接将她无视，魏冬灵也怒目圆睁的猛然站起！ “让他说。” 可不等她发作，门外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这个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般，让屋内所有人都同时愣住！ 大家纷纷回过头看向门外。 一道神圣的光芒从门缝之中射入。 随后两扇大门完全打开…… 映入大家眼帘的…… 是一双宽大洁白的丰满羽翼。 不对…… 不是一双羽翼…… 而是三双……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下，天使时笙，拖着她的羽翼，走入了会堂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