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谦哥的灵魂发问后,好几个小时内,张远都闷闷不乐。 关于到底谁玩谁这个问题,一直压在他的心头。 回想当时的场面。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张远好似有点回忆起那晚的情形了。 让我领着她去洗手间清理衣服。 结果清理着清理着,衣服就没了…… 这娘们不会是有预谋吧? 所谓的酒后乱性,其实是处心积虑。 妈妈,有人馋我身子! 气抖冷! 张远突然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该说不说,还得是谦哥。 去过相声社后,众人来到了一家附近的大馆子吃饭。 过年时被烟花崩上天的孔老三经过几次手术,也从魔都回来了。 养的不错,脸蛋粉嫩粉嫩的,就是不可避免的,还是留了点疤。 且说话的口齿远没有之前清晰,极大的影响了他的表演风格。 原本他是那种伶俐机敏的型,与小岳正相反。 现在口齿受损,可伶俐不起来了。 “稳重住了,没事的。” “好好练,勤能补拙,多练,能好的。”郭老师本来挺喜欢这小徒弟,现在只能挑好话说。 但心里也清楚,有些事发生了,便回不去了。 “怎么,见你闷闷不乐。”谦哥瞧张远这样,便举着酒杯问道。 “嗨,还不是……”将那话题又小声说了遍。 他向来觉得是自己玩人,再怎么说至少也是两禽相悦,还从没被人玩过。 “嘶……”谦哥咪了口酒,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淡定的说道。 “那是你这个年纪才想的事。” “到了我这个年纪,谁玩谁都一样。” “是吗?” “当然啦。”谦哥又拿起烟抽了口:“到我这岁数,还能玩,就算成功。” “要不您去瞧瞧病?” 余谦:…… 嘿嘿嘿。 张远好不容易找机会给谦哥也说懵了,扳回一城。 但心里也想,不愧是人生导师。 的确,谁玩谁不一样。 哪有什么吃亏与否,都是玩了,还算什么账。 而且连业务上的照顾都不用,除了得破点财,基本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师弟,我有个想法。” 张远正盘算,用“会计”技巧将亏损做出“盈利”,郭老师却开口发问。 “咱们下午场和晚场之间,有好几个小时的空挡。” “我老看见有些观众带着吃的喝的进来听晚场。” “还有些拿着附近打包的卤煮和炸酱面进屋的。” “怎么,您演着他吃着,饿了?” “打算以后出规定,静止外带食物?” “不是……”郭老师摆摆手:“我的想法是,既然观众有吃饭的需求,不如把业务拓展一下。” “刚好我们的生意不错,准备再开分社。” “不如找个上下楼的门脸。” “下边吃饭,上边说相声。” “这样上下都能挣钱,你说好不好。” “干餐饮啊。”张远算是明白了。 “你不也干嘛?”郭老师说道:“给剧组供饭。” “是,我干这个。” 不过张远心里清楚,饭馆是勤行。 属于费劲,利润还不高的行业。 一般干餐饮的,尤其是中高档餐饮,如果毛利没有7成,那就赚不到钱。 别看一份炒时蔬买你二三十,如果开在帝都市区,算上房租,人工,说不准还不怎么挣钱呢。 张远的那摊生意主要靠他的关系撑着,而且是所有他涉及的业务中,最早到达瓶颈的。 现在基本混个不上不下,跟着自己的业务混口饭吃。 除非整个大活,改变生态,拓展其他业务,否则也就这么回事了。 “要不咱们一起干一摊,你朋友也多,以后还有个招待的地方。” 张远心说,我招待都在家里,否则也不用想着买更大的房子。 原来是想找我一块投钱,顺便拉些明星朋友来捧场。 他一听就明白,但完全没兴趣。 “师兄,正因为我干过这个,才知道不易。” “给我干烦了。” “这行真不简单,我劝您也谨慎。” 对方听出了他的意思,不打算合伙,便也没再多强求。 反倒说起了和吃相关的话题,从津门菜说道帝都比较多的鲁菜。 帝都鲁菜的根很正,都是各地名厨建立的。 就和清朝年间四大徽班进帝都,发扬了京剧一般。 但现在各大鲁菜馆都越来越走样,手艺还传统正经的没几家了。 结果那些当年被迁移到帝都的老字号每况愈下,正宗的口味和传承还是在姑苏,川蜀,山东等原产地。 可见,有再多人才,再好的技术,只要管理者不想好好干,把市场做好,只想着摆烂恰钱,那怎么也好不了。 对吧,桦宜。 对吧,荣幸达…… 反正郭老师打算开馆子,并有些自负的准备叫《郭家菜》。 显然,这位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 因为平日里徒弟们都捧。 可那是徒弟,能不说好吗? 而且这帮徒弟都是十几岁,二十浪荡岁的大小伙子,大多条件不好,都穷。 给白菜管够都说好吃,更何况你还给大鱼大肉,肯定直夸。 郭老师是那种典型对津门菜和鲁菜有误解的厨子。 做菜生抽和老抽玩命放,认为黑不溜秋的就是鲁菜样。 这生意大概率要赔本,自己可不沾。 “师弟,这个风味茄子可是鲁菜代表,你不尝尝吗?” 说高兴了,郭老师还特意点了几道鲁菜,却见张远不懂筷子。 “我不爱吃茄子……” 其实是他想去了自己卧室地板上为什么有一条茄子,所以就不吃了。 大姐姐果然比较会玩…… 吃完饭,王逊老师说自己来帝都一趟,准备拜访一下各大名家。 张远想起自己有阵子没去袁先生那边了,便领着他们一道去拜访。 “袁先生,我来了!” 爬楼梯上楼,敲响老木门。 半晌,才听见一道趿拉着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许久,房门才缓缓打开。 “你们来了,请进。” 坐下后,大家聊些内行话。 可张远却皱着眉头。 因为他发现,老爷子的腿脚好像不是太灵便。 刚才开门也花了好久,更证实了这一点。 “袁先生,您的腿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老爷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前几天下楼溜溜。” “一个不小心,楼梯踩空了一节,扭到了脚腕子。” “没啥大事,涂了药酒,过阵子就好。” 老头没当回事,可张远却着急了。 “这不成啊,得上医院瞧瞧。” “万一伤着筋骨了呢?” “我不乐意去那地方。”袁先生摆摆手。 很多老人都忌讳去医院,觉得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没病也得查出点病来。 袁阔成心说就扭了一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但心里挺感动。 这是为我着急呢。 可算我这些年没白疼他。 张远想的不光是看病。 看病可以先放到一边,但已经扭到脚。 万一哪天再摔了呢? 老人不能摔跤,一摔就起不来了。 张远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老筒子楼,条件着实一般。 楼道用的还是那种昏黄的声控灯。 老头上个楼还得练嗓子。 年纪大了,眼神本就不好,灯再这么暗,更容易出事。 “袁先生,您看您年纪也大了。” “上下爬楼,废腿废腰。” “老人其实适合住平房,您说对吧。”张远想了下,觉得这事不能不管。 侯先生都没了,自己往上现在就老头一个。 “这样,我那边是平房,还有院子,要不您来我这儿住?” “不成,我不乐意和你们年轻人挤一块。”老爷子当即拒绝。 “而且我在这儿住惯了,不愿动换。” 大部分老人除了不爱上医院,就是不爱搬家。 “俗话说有事弟子服其劳。” “按咱们这行的老规矩,我得给您养老。” “您住我家不算占便宜。” “再说了,我家有阿姨,能照顾起居。” “你那房子太大了,平日里空落落的。” “有事的时候又特别闹,我不习惯。”老头连连摆手。 “那不行,我还有套小四合院。” “刚重新装修完不久,也没怎么住过。” “那儿不闹,也不大,适合您。”张远想起了自己在皮条胡同的小院。 “对啊,袁先生,张远这是有孝心,您不能拒绝。”王逊帮腔。 “那地方我住过,僻静,挺不错的。”谦哥也张嘴:“适合您养老,院子里还能种种花草什么的。” “您若是有朋友来帝都,那儿也摆的开,比这边强。” 老爷子也起了倔劲,死活不同意。 闲聊过后,众人离开。 但张远并未放弃。 先是联系了自己名义上的师傅,也就是老头的女儿袁田,说了这事,让帮忙劝。 袁田老师也挺感动。 这年头能这么干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又约上刘诗施他们家人,一起找老爷子吃饭。 小狮子在横店拍戏,他还特意让她请假来帮忙。 对付老头别人不好使,小姑娘一磨就心软。 一听是这事,刘家也愿意帮忙劝。 刘田利老爷子还没这么好的徒弟呢。 “袁爷爷,你想,能住在有院子的地方多好呀。” “这样你就不用去小花园逛了。” “而且出胡同就各种小吃店,多方便。” “我也能常去看您。” 袁阔成想了想。 “小吃是你自己想吃吧?” “而且说去看我,你不会是想去看他吧?”老头指了指张远。 “袁爷爷!” 被说中了心思,小师姐便娇嗔一声。 “呵呵呵,我懂。” “你就去吧,张远对你多好啊,您这么大年纪了,可不能不懂事。”小狮子和教育孩子似得说道。 “你看看,我从小瞧着你长大,结果现在胳膊肘往外拐。” “哪儿外了,不都是自己人。”刘家妈妈笑着接话。 “是,都是自己人。” “成!”被轮番轰炸,也有些心动了。 嘴上是这么说,但老头也清楚带院的房子好,接地气。 问题在于就算祖孙俩关系好,也不能平白无故住人家的房子。 袁先生是名门出身,还是讲究的。 所以得搞出这三辞三让的套路来,台阶够了,才松口。 提前让阿姨去打扫了一番,这才坐车去接老爷子。 还带上了刘家人一块去。 “这房子你哪年买的?”刘家老妈一进院子,觉得装修的挺精致,布置的很好。 莫说老头,她都有点心动。 女人都好精致,尤其是看到院中的葡萄架,想到夏日在棚下乘凉的夜景,她就觉得挺美。 “好些年了。” “那涨了不少吧。” “应该还行。”张远没怎么了解过,因为没打算买。 但想着,估计翻了三四倍还是有的。 “啧啧啧,老刘,咱们家也应该买的,现在涨的多厉害。” “你瞧这儿多棒。” “您要是喜欢可以经常来,这里吃个烧烤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张远客气道。 带着老头转了一圈。 肯定满意,家电家具一应俱全,都是全新的进口货,基本没怎么用过。 书房,厨房,花架,鱼池样样都有。 张远走了一遍后,也想起当年和谦哥在这儿吃吃喝喝的日子,那叫一个轻松惬意。 “我打算给浴室和洗手间都装上扶手,方便您使用。” “你有心了。”袁先生在院中俯身看向一株株经过修剪的花草。 “您喜欢什么植物。” “给您搞个松柏长青?” “呵呵,你这就不懂了,俗话说四十不玩松。”袁先生直起身体,深吸了一口空气。 的确比楼房好不少。 “为啥呢?” “因为四十之后再种松树,你活不过它。” “它能送你走。” “你还没把它玩完,自己先玩完了。” 就非得互相玩吗……张远听到玩这词,现在多少还有点异样的感触。 “不错。”老爷子拄着拐杖看向天空。 自己收这后生,可算没白收。 搬家那天同行来了不少道贺,乔迁新禧,得祝贺。 不少老爷子都羡慕的紧。 自己咋就没这运气,落个有钱又有心的徒弟呢? 郭老师和谦哥也领着徒弟们来帮忙。 大小伙子,搬家正合适。 歇息时,一块抽烟。 谦哥看了眼张远,又瞧了眼自己的搭档。 一个是在师傅离世后买了师傅的房子。 一个是把自己的房子给师傅住。 虽是同门,但行事风格还真不一样。 俗话说生前一碗汤,胜过死后一炷香。 谦哥不语,只是默默抽烟。 论办事,肯定还是我兄弟漂亮。 但也遭人嫉妒。 不少同行,尤其是有师傅的,都在骂街。 曲艺行好人少。 那些师傅们知道了袁先生的经历,便在徒弟面前阴阳怪气的。 这样一来,肯定得招恨。 呵呵……谦哥边抽边笑。 若是换做郭老师,知道有人背后骂他,那非得在台上编八段还嘴不可。 但张远估计连看他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这就是档次的差距! 狮子老虎,哪会在意蚂蚁的想法。 自己儿子可是拜了他为师的,希望能跟着他学好。 搬家后,在院子里摆了几桌请客。 吃完饭,老爷子就拉着他聊了不少往事和评书门的活。 张远可没少趁机薅老爷子。 都来我家了,不得“瓮中捉鳖”。 别看老头年纪大了,不光精神,活还不少呢。 前俩月上影厂刚找他给奥运系列动画做了艺术顾问。 这个月腾讯网又找老爷子,打算做世界首部没有线下观众的全网络评书,拿个记录,同时为网站冲流量。 而且国家文化局也才找到老头,打算将袁氏评书,列为国家非遗候选。 张远想着,这事成了后,那自己就不光是演员,而是非遗传承人了。 这称呼可上档次! 有这称号,那自己在曲协这头就更容易往上走。 拜老头可真值。 忙完这一摊,张远翻了翻挂历,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 全年最重要的一档国事,奥运会,要来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