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眼眸中的红色愈发腥红的同时,身上不断长出金黄色的毛发,嘴里的牙齿也变得越来越长,更有几颗獠牙翻到了唇外。 “吼!” 狮吼咆哮之下,他再次向润生发动冲锋。 润生重心下压,双手前探。 “轰!” 如此迅猛的一记冲锋,被润生徒手挡了下来。 润生的双脚自地面滑行,双方的力道与冲势实在恐怖,润生脚上的登山靴很快破裂炸开,残留的碎片上还升腾着高温白烟。 这让润生皱起了眉。 他后悔了,应该提前把鞋子脱下来的。 这双登山靴是定制的,价格不菲,可以说,在遇到小远之前,自己从小到大穿过的所有鞋子加起来,都不够买这一只。 只是以前团战时,极少会出现这种纯僵持的肉搏场面,因为像林书友他们若是有这个机会肯定直接上了,哪可能让润生在这里“拔河”。 被毁掉的鞋子,让润生心中的怒意升腾。 当察觉到对方身上的冲势减弱后,润生一个上跨在前,双方腰腿狠狠对拼,润生取得了优势,紧接着双臂下压,将对方抱住。 “啊” 一声大喝,润生将黄髯汉子原地举起。 黄髯汉子终于目露惊慌,在力量角逐中,哪一方被这般举起,就意味着在力量上根本就不在同一层级。 润生提膝,打算将对方砸向自己膝盖。 黄髯汉子身上的毛发即刻变得坚硬且锋锐,像是一根根金黄色的钢针射出。 润生皱眉,改变策略,将对方抛起后,一拳砸出。 “砰” 黄髯汉子被击飞落地后再弹起再落地再弹起······ 大殿前的广场上,被他砸出了好几个坑,制造了大片龟裂。 “额······” 黄髯汉子满身是血,摇摇晃晃站起。 润生气门先是一闭,蓄势中,身上的肌肉绷起,随即,身上的刺全部飞出,皮肤上只留下一个个小红点。 反观黄髯汉子那里,先前将身上的毛释出,其实是一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无奈手段,而且看样子,对方可能只被伤到八十。 一个个血窟窿,让他的体魄变得千疮百孔,黄髯汉子干脆四肢着地,抬头,如一头受了重创的狮子,横向移动的同时,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可怕的对手。 润生没打算和他墨迹,先握紧拳头,一个箭步冲上去,抡起拳头就砸。 黄髯汉子避开。
润生又是一个箭步,再砸。
黄髯汉子再次避开。
可明知道砸不中,但润生并未改变策略,继续砸。
黄髯汉子起初忌惮润生的可怕体魄,不敢再硬碰硬了,然后见到对方打得呆板起来,还以为发现了新机会。
想着先靠躲避,消磨一下对方的气劲,等对方力量下降后换气时,寻找偷袭的机会。
但黄髯汉子马上惊愕地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润生的招式虽然没变,但他的速度却是一次比一次快,而且砸出去的拳头所引发的音爆亦越来越可怕。
起初,黄髯汉子还能轻松躲开,甚至那一拳也能勉强吃下去,现在,不仅越来越难以躲开,这拳力,他也是不敢再去触及了。
只能说,虞家,不是真正的虞家了。
各家龙王门庭的走江者历代厮杀,自然对其它门庭的手段与特征无比熟悉。
倘若真正的虞家人在这里,就绝对不可能天真到去避秦家人锋芒,去和秦家人比拼后期找机会。
润生现在打得很舒服,虽然每一拳都落空,但一层层的气势已经成功叠了起来,以往打架时,还真没这般悠闲蓄势的机会。
终于,那个临界点出现了。
润生的速度提升到了黄髯汉子无法躲避的程度,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胸膛。
“轰”
鲜血中夹杂着碎肉飞溅,黄髯汉子被重击而出,胸口上破开一个大洞,被打了一个贯穿。
狮子的尾巴从他胯下伸出,脸上的髯胡也慢慢向两侧拉开,嘴里满是鲜血,想发出声音却无法发出,他甚至无法再站起来,只能让残躯在地砖上无意义地抽搐。
润生走到汉子跟前,仔细盯着他,鼻尖也在不停嗅着。
汉子目露绝望与恐惧,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被彻底击败,而是身为一头狮子,以往都是他以这种目光来打量食物,这次轮到别人以这种目光来打量自己。
“咕噜咕噜······”
鲜血吐出,汉子用余力,尽可能地让自己发出清晰点的声音:
“我是······虞家人······你不能······不能吃我······”
润生瞥了他一眼,然后目光继续滑落至其身上,寻找适合烹饪的部位。
“我是……龙王……龙王家的人……你不能……”
“啪!”
润生的赤脚,踩烂了汉子的脑袋。
狮子不是猴,不用留脑。
至于说汉子临死前的“威胁”,在润生这里根本就起不到效果。
龙王门庭在江湖其它地方,都足以让人心生震慑,但在他们这里,没有那种效果。
只是,踩完后,润生又有点后悔了,只得将脚掌在地砖上不停蹭着,以去掉这些脏兮兮的红白污垢。
在润生与那黄髯汉子摔跤搏杀时,李追远这里也没闲着。
长发青年几乎发出了哭腔,他问这些神像,神像不给他回答,最后,他甚至询问起了李追远:
“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李追远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不方便在这里说。
既然已经举起“大义”名分了,双方都有个台阶能下,就没必要再在此时,把这群阴神们的脸皮丢地上使劲去踩。
除了弄脏自己的鞋底……没有其它收益。
没错,在丰都鬼街时,是自己主持的阻拦,让几乎一半官将首阴神陨落。
但那场争端,又不涉及私人恩怨。
粗俗点来讲,是双方的顶端大佬斗法,各自麾下的人,算是各为其主。
李追远是葬送了很多阴神,如果不是林书友与白鹤童子故意放水,与增损二将祂们打起了默契战,那晚陨落的阴神只会更多。
可这又关活下来的阴神什么事呢?
陨落的神和死去的人一样,都不会再说话了。
自然,也就没有噪音。
活下来的阴神,可能还得感谢李追远当初没一门心思地赶尽杀绝。
况且,连菩萨都折入酆都了,头顶的老大都不在了,谁还有心思给陨落的同僚讨要公道和复仇?
当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寻找新的出路。
长发青年的真实身份,是谛听。
鬼街那一夜,它被李追远重创,却并未身死,而是逃了出去。
它逃去的地方很有意思,同时又让人很好理解,它逃去了虞家。
或许,只有在那里,谛听才能找到新的归属感。
而且,它也成功在那里得到了虞家人的帮助,前来整合收服这风雨飘摇的官将首。
但是,他的活儿,干得太糙了。
被他一并带来的虞家人,非但在这里没能起到龙王门庭的吸引效果,反而起了负作用。
没办法,你可以说这些阴神大人们对乩童淡漠,自我认知高高在上,甚至可以说是吝啬、贪婪,但无法否认的是,祂们自建立之日起,就一直与邪魔做斗争,在官面上,属于正义的一方。
且这些阴神大人在被菩萨收服前基本都是鬼王,而鬼王之前……是人。
祂们对“鬼”的身份都不愿意过多提起,只认“神”和曾经的“人”。
现在,你让祂们臣服于你这头妖兽?
谛听自认为自己是菩萨座下妖兽,身份地位仅次于菩萨,就想当然地认为菩萨不在后就该由他来坐上莲花台发号施令。
但官将首衙门里的氛围,本就不是那么和谐,也是充斥着斗争与排挤,这一点,自曾经的童子身上就能看出。
就像是每个公司里好像都有一个仗着与领导关系好在同事面前作威作福的家伙,同事们不与他一般见识,他还以为是怕了自己,其实无非是看着领导的面子忍着。一旦领导不在了,这种人……屁都不是。
李追远一开始没急着去阿友老家,就是在等时机的,结果等来了意外之喜。
敌人太蠢,这种蠢货敌人,只要给予它充足的时间,它甚至可以亲手帮你垒起优势。
原本被摆放在自己道场小供桌上的“缺憾”增损二将,在一天夜里,忽然剧烈抖动。
白鹤童子本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因为祂住在林书友的体内,不像过去那般,喜欢附着在自己的雕刻上欺负增损二将雕刻玩。
可那里是李追远的道场,少年夜里心有感应,醒来,下床,来到屋后稻田中。
等少年站到供桌前时,增损二将的木雕“吧唧”一声,直接跪伏在了少年面前。
李追远没有起乩,也没召唤,他完全是什么都没做。
结果,增损二将主动通过这座供桌,降临下来。
没办法,实在是另一边的投降对象,实在“太不是人”了,且那位背后的虞家龙王门庭,更不是人!
菩萨还在时,江湖上的事儿,很少能逃脱祂的慧眼,就比如九江赵也有菩萨的布置,只是仓促下了地狱,后手被佛门其他人捡走了。
增损二将身为官将首最前排身份地位最高的两尊,自然能从菩萨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祂们可能……比现在的虞家人,更清楚虞家接下来的下场是什么。
要是单纯不当人,认一群畜生当老大就算了,可折损掉尊严起码得换来些实际利益吧?
若是把尊严丢了,不光没利益,还得连带着被这群畜生拉着陪葬,那还跪个屁?
因此,李追远人还没去阿友老家,都没开始动手去整合官将首……官将首那边,就在增损二将的带领下,自己整合好了自己,向李追远投诚了。
可以说,来之前,李追远就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也知道自己这次将要遇到的对手是谁。
长发青年的所有疑问都被少年无视了,他的长发飘散,眼里流转出火焰,向李追远扑来。
“我要杀,杀,杀了你!”
李追远抽出三叠方片,随手一甩,符甲自然堆叠成序,矗立成三尊人形。
但现在的符甲,没有效果,只是三具花架子。
李追远目光落向大殿内排位最靠前的两位,开口道:
“增损二将。”
“嗡!”“嗡!”
两道光芒自那两座神像上飞出,损将军单独一具,增将军一分为二,三具符甲,即刻变得鲜活。
他们挡在少年跟前,将暴怒下的谛听拦下。
“你们,为什么啊,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啊!”
比起事败,谛听更无法接受的,是自己败给的对象。
增损二将不语,只是单纯向谛听发动攻击,比起去回答谛听这种无聊的问题,祂们更惊诧于这附身符甲的玄妙。
这种对祂们各自力量的完美继承感,简直超越了自官将首建立以来的所有乩童。
二人一齐将谛听击退后,彼此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糟了,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