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沉香在天狱中留宿,做了一个很是了不得的梦…… 他梦到自己统御了千军万马终于攻上天庭击败了如今的天帝。 而幽泉尊者进入此事,却和圣人一般隐于幕后并不直接插手天地之事,于是他就成为了新的天帝。 起初他很愉快,得到了一切他想要的权利,还与一名雍容华贵的女仙结成道侣,很快诞下一子一女。 他本想要吸取教训,不让自己和母亲身上的悲剧再次重演。 所以他对自己的家庭倾注了全部的心思,他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感受到自己对他们的爱。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可是一切在他的女儿长大之后就变了。 他的女儿竟然和自己母亲一样喜欢上了凡人,而且还是个一头黄毛流里流气的凡人。 好吧,那凡人如果像他父亲那样是个谦谦君子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街溜子的样子…… 这怎么可以?! 作为一个老父亲,他出离地愤怒了。 他准备要亲自动手惩罚女儿。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儿子却抢先出手,把这不省心的闺女给关了禁闭。 这让他有火无处撒,只能憋了起来。 再看那黄毛……他堂堂天帝总不能和一个凡人过不去吧? 最终他只能按捺了心中的怒火,准备来个眼不见为净。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女儿竟然珠胎暗结,给那黄毛生下了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想要来劈山救母,还揍了他舅舅…… 沉香猛然惊醒,满头大汗。 好家伙,他一个恍惚就发现自己居然就是那‘黄毛之子’。 太可怕了,这个梦真是太可怕了。 而这个梦还真不能说是别人引导的,分明是自己昨天见到自家母亲那‘精神小妹’模样后有感而发做的梦。 他缓了缓神,只觉得背后冰凉,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汗流浃背了。 沉香又一次成长了。 于是他在醒悟过来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在他心里推倒天狱是依然要进行的,但却已经不着急了。 甚至他都不着急带自己母亲回去与父亲团聚……他怀疑自家父亲可能对母亲未必有多少感情。 毕竟当初的事情,有可能自己父亲也是个受害者…… 猴子也跟着走了,可祂却是依依不舍。 祂是个没心没肺的,此前恐怕甚至都没想过火焰山后的牛魔王会是什么下场。 但是现在知道了,甚至明白了自己其实还辜负了许多兄弟……那就心里面不得劲了。 老牛则是无所谓地说:“快走吧,莫要杵在这里碍眼。老牛我如今日子过得很好,而且多亏了你给红孩儿在观音那边找了份差事,我才能被安置在这里而不是被直接灭杀。” 猴子不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终究还是离开了。 赵以孚失笑,随后在老牛边上坐了下来道:“没想到老牛你就是当年的平天大圣啊。” 老牛连忙道:“莫要再提那个称号了,所谓‘平天大圣’只是年少无知时的狂妄,典狱长叫我一声老牛便好。” “当年老牛和几个兄弟看那天庭诸神一个个都仿佛榆木疙瘩一般蠢笨,就想仗着一身本事不想受任何束缚。” “可是真当天庭发作,我们才知道它究竟有多少底蕴。” “我知典狱长恐怕是有些打算,但是这天庭不好对付啊……” 赵以孚这才明白,原来这老牛是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赵以孚道:“老牛你就放心好了,这次我们有把握。” 他没有说的太清楚,毕竟有些事情也不好说得太过明白。 老牛则是皱眉之后,叹息道:“罢了,你是典狱长,你说了算。” 它依然不看好,但也不反对了。 这老牛看起来消沉了许多啊。 赵以孚也没多说,毕竟这次的情况和他们那会儿不一样…… 这一次,老张手把手地教着怎么把天庭给端了。 就在此时,他心头一动,感应到了凡间有人呼唤。 于是赵以孚便将意识转了过去…… 嗯,就是他那同族五世孙在呼唤他。 …… 赵辉晖很是着急地围在一张床榻边,此地是个屋顶破了个大洞的小屋,夜色很凉,阴森森的颇为邪性。 而床榻上躺着的则是个姑娘,身穿染血的道袍,看起来一道抓痕从其肩头划开,几乎划到左胸。 这姑娘面色惨淡,一脸平静地看着赵辉晖道:“辉晖,你不用烦恼了,这尸妖的邪气已经侵入我的心脉,若是你不想看我变成它的尸傀,还是趁现在一把火把我烧了吧。” 赵辉晖依然在举着敬神香遥遥礼拜,他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或许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虔诚地礼拜那位祖宗吧。 那女子又道:“没用的,你家先祖都是战场英豪,与你结缘的那位估计也拿我这伤势没有办法。” 此时敬神香燃尽,赵辉晖摇头道:“其他先祖或许不行,但是我那位先祖说不定真可以。” 在赵辉晖心里,赵以孚虽然在凡间名声狼藉,但他接触下来却有种极神秘的感觉。 赵辉晖觉得,自己这先祖绝对被世人低估了。 于是他立刻又取出一支敬神香,准备继续点燃向赵以孚祈祷。 而就在此时,赵辉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行了,别浪费敬神香了,你只需要心中默念我便能听到。” 赵以孚的身影显现。 赵辉晖一下激动起来道:“老祖,您来得好慢!” 赵以孚无所谓地说:“正好与友人喝酒,能为你这点小事过来看看已经不错啦。” 赵辉晖道:“这哪里是什么小事,盈姐快要不行了!” 赵以孚扭头看了眼床榻上的女子,随后掐指一算,意外道:“你叫杨盈,是杨再煊的四世孙?” 杨盈惊讶地点点头道:“正是小女子,不知这位……” 赵以孚哈哈一笑道:“竟然是再煊和香玉姐的后代,你也可以叫我一声老祖了。” 杨盈更显的惊讶,却没有急着叫人,反倒再问:“不知阁下是……” 赵以孚一边对杨盈伸出手一边道:“我?赵以孚是也。” 说着伸手做了个凌空抽拿的动作,那杨盈便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抽离了开来。 她的伤口处猛地喷出污血,腥臭无比,漆黑如墨。 那是被尸毒邪气沾染的血污。 而很快她的伤口处就浮现新鲜鲜红的血色,说明她被污染的血液已经都被清理干净了。 随后那伤口又快速收拢、冰冻起来,看上去只剩下了四条浅浅的细痕,而不再有狰狞抓痕。 “这……” “多谢老祖。” 赵辉晖惊喜地喊道。 杨盈也想起身道谢,结果才竖起身子就一阵天旋地转。 赵以孚摆手道:“不必多礼,你终究失血过多伤了元气,回去好好将养就是了。” 赵辉晖很上心地认真记着,仿佛这给杨盈将养身子是他的活一样。 这没出息的样子让赵以孚一阵无语,他说:“看起来你很喜欢你的表姨。” 赵辉晖瞪大眼睛问:“表姨?!” 杨盈也是很惊讶的样子。 赵以孚说:“你们不知道吗?” “杨盈丫头的曾曾祖母唤作赵香玉,乃是当年的赵氏蛮女,也是辉晖小子曾曾曾祖父的堂妹。” 赵辉晖眼睛转圈,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杨盈道:“这个关系很远了吧?” 赵以孚却说:“可在我眼里这很近啊,你是我大哥的子孙,而杨盈是我最亲近的姐姐的后辈。” 杨盈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请问老祖,可是隐侯当面?” 赵以孚惊讶出声:“隐侯?” 随后他快速推算并了然道:“原来如此,后世追封我为隐侯啊,听起来不是什么好爵位。” 杨盈立刻歉然道:“抱歉老祖,我不知道……” 赵以孚失笑:“这有什么,我不在意。倒是你们,怎么弄得这副样子?” 他目光看向周围,稍稍皱眉道:“那什么‘呼灵门’就是这样安排弟子历练的?” “不过这荒村里也就是一具上了些年头的尸妖吧,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开始单挑旱魃了。” 他一边说一边大摇其头,似乎在为现在的年轻人感到惋惜。 杨盈却在得到了赵以孚的肯定答复之后,立刻挣扎着起身要给赵以孚下拜,一副不顾自身伤痛的样子。 赵辉晖连忙扶住了她说:“盈姐,你这是干什么?” 杨盈道:“世人多对老祖有毁谤,然我家却是一直供奉有老祖的神龛。” “并且家祖再煊公曾经留下遗训,后辈子孙必须牢记老祖君信公的恩泽,并且年年都要有祭祀。” 赵以孚听了宽慰道:“再煊能有这份心意,吾心甚慰。” 赵辉晖有些恍惚,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在外界评价相当不堪的老祖在世代将门的杨家竟然还有这等好评价? 他露出了迷惘之色。 赵以孚问:“怎的,有何不解之处吗?” 赵辉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为何我赵氏却只是偏安一隅?” 赵以孚没好气地说:“偏安一隅?” “瞧瞧你说的那是什么话。” “当年的墨州城,那可是天下文脉的中心!” “当年的墨山,更是天下文宗所在!” “当年的墨山丹青门,更是修行界的鼎盛门派。” “你觉得赵家在墨山后山能够建立庄子会是偏安一隅?不,那是个世代传承之的宝地!” 赵辉晖两眼茫然,墨州现在也还是天下文脉所在,但已经不是第一的地方了。而墨山上哪有丹青门? 他说:“我就小时候上墨山玩的时候看到那里有座‘丹青观’,哪有什么丹青门?” 赵以孚道:“我也是没想到这世间变化竟然如此迅速,当年好大威名的丹青门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随后他说:“既然世事如此,我也懒得多说当年的事情了。既然你们都是我赵氏的后辈,那就都好好地修炼家传的绝技吧,好好地练气,那可比什么召唤英灵要强多了。” 他本以为这两人会有异议,但没想到两人都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赵辉晖更是说:“若非老祖传我‘火鹤神爪’,我们上次也无法从那尸妖手中逃脱。” 赵以孚闻言赞许道:“那就继续努力吧。” 赵辉晖却为难地说:“可是老祖,我们现在被困于这荒村中,盈姐既然恢复了我们也不怕再遇上那尸妖……只是,我们的试炼恐怕就无法完成了,我们同样奈何不了那尸妖啊。” 赵以孚听了却是没好气地说:“区区尸妖就解决不了了,真是给我丢人。” 说着他随口说出了一道法决道:“这是‘太上拔罪妙诀’,可激发自身正气克制邪祟。你自身血气越是旺盛、持身越正,效果也就越好。” “我相信你们两人应该都能用好此决吧?” 两人听了连忙道谢,小心背诵习练两遍,赵以孚又指正两遍,就已经各有心得了。 尤其是当他们感受到这‘太上拔罪妙诀’巧妙地调用了他们体内的内气,让自己似有神异之能,看向赵以孚只觉得高山仰止。 赵以孚说:“行了,你们去对付那尸妖吧,应该很快就能够解决掉才是。” 说着他就原地消失。 实则是继续跟从偷窥。 虽然很猥琐,但他其实就是想看看现在这凡间的妖魔鬼怪都到什么程度了。 或者说,这凡间的妖魔鬼怪都是怎么成型的? 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研究世界变化的有趣课题,有助于他参详并找到在接下来大劫之世中的渡厄之舟。 不过年轻的男女却并没有急着去干架,反倒是赵辉晖好奇地询问起来:“盈姐,我们这老祖君信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已经糊涂了。” 杨盈听了奇怪地问:“怎么君信公明明出自赵氏,你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说过一样?” 随后不等赵辉晖回答,她就已经答道:“别的我不清楚,但是我祖上的北伐名将再煊公,原本是君信公的家臣,就连两位家祖的婚事都是君信公撮合的。” “甚至再煊公有言,这北伐可以没有杨再煊,却不能没有君信公!还说君信公其实是神仙人物,只是不爱名利才一直隐于幕后。其实整个北伐都是君信公在幕后一力推动的……” 赵辉晖听了大为意外,竟然是这样的吗? 赵以孚听了暗爽,虽然他留下不是为了听这个,但听到了就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