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狂风怒号,暴雨如刀。 东京城,城南朱雀大街,第一甜水巷。 无数黑衣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悄无声息将这小巷围住。 第一甜水巷,多营饮茶,店铺甚盛,妓馆亦多。 这时,一名身材瘦小似猿猴者,滑墙至众黑衣人前方,低声道:“七哥,确定韦虎就在张婆子家。” “嫖宿小柳红?”黑衣为首者声音阴沉。 “该是如此!”似猿猴者答道。 “一刻钟后动手,务必除掉韦虎,他人莫管,韦虎一死,猛虎帮群贼无首,必然内乱,分崩离析就在眼前!” “七哥高明!” “这是公子说的!” “公子高明!” 州桥之下,汴河之边,不少舟船停靠。 有几艘大的楼船,平日做卖笑生意,悬挂染了猩猩血的羊皮灯笼,不怕风吹雨打,灯笼摇曳,船亦摇曳,光芒影影绰绰。 原本负责内外城巡逻的侍卫亲军司军兵一个不见,野猫蜷在树底桥边,发出一声声凄切哀凉叫声,汴河水浓郁邃重,随风涌动层层波纹,响起深沉如夜枭般的诡异呜鸣。 远处,一柄油纸伞悄然出现,向着汴河飘去,伞身草青新绿,娇嫩喜人,在风雨之中似乎不受摧残,马上便要被吹散刮走。 伞下一名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穿了件白色儒衫,神色淡淡然然,他一只手轻捏伞柄,另外一只手提着只镂盒小灯,里面火苗闪烁,照亮前行方向。 纸伞少年,风雨提灯,走至汴河边。 他步履轻盈,仿佛合拍这天空坠落的雨点,一下一下节奏分明。 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倒提一口铁枪,浑身上下颜色和这黑夜仿佛,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黑衣人后面还遥遥坠着许多斗笠蓑衣,都仿佛隐身风雨,目远难测。 一艘大船在风雨夜色的河边传出歌舞声音,娇嗔柔斥,莺莺燕燕,叫人不觉心神荡漾,浮想联翩。 大船顺跳板于岸,旁边搭了个木篷,有人看守,这时那篷下传来警惕声音:“谁,哪里来的?” 少年摇了摇手中小镂灯,道:“大宋打更人!” “哪里来的书呆子?快滚!” 少年笑了笑:“我找青衣姑娘。” “没什么青衣姑娘!”篷下身影闪烁,一个人钻了出来:“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给你丢进河里喂鱼虾!” 他看不清远处景象,只有那一点灯火与少年白衫,竟窜步上前,伸手就往少年衣领处抓去。 少年脚下滑动,身子往旁闪过,手中油纸伞被风吹起,他空出的手往那人颈间轻扫,一道白里透红的光芒出现,那人的头颅便告飞起,落在远处汴河之中。 少年看了看袖口,半截剑身隐露,还挺好用,他低声自语。 伸手抓起落下的油纸伞,身后斗笠蓑衣开始涌上,往大船靠近。 这时大船摇晃起来,似乎船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船身微微下沉,似乎吃进了河水。 船楼内出现惊诧之声,然后竟自混乱,楼门“砰”被踹开,有人高喊:“怎么回事,怎么船底进水了?” 岸上的人顺着跳板上船,斗笠蓑衣和楼门出来的人杀在一起。 少年站在岸边一动不动,他双眼明亮,在混乱之中眨也不眨。 他身后持铁枪的身影也不动,仿佛影子,从头至尾坠在少年身边。 这船是东京七帮八会青衣会所有,内城七帮,外城八会,没人会想到外城的青衣会在内城汴河上还有一条船。 而这条船恰恰就是青衣会总部所在。 少年正是赵倜,他叫商七往甜水巷杀猛虎帮韦虎,自己则在这里堵青衣会的会主言青衣。 青衣会主做人牙子勾当,其次做娼门,与地下鬼樊楼有不少勾结,据说会主言青衣就是鬼樊楼出来的人。 大船上杀伐极快,没用多久,兵器交响声音渐息下来,只看一条极细的人影,竟然在船中突起,蜻蜓点水般借着众人头顶,几下纵掠,跳至岸边。 赵倜身后的黑衣人身体一动迎了过去,手上铁枪突地抹出一道乌光,夜色之下,好似蛟龙矫健。 身影拿着两口柳叶形刀,挽出刀花,交叉如剪,急忙招架。 黑衣人的铁枪一挑一划,身影根本难以抵挡,三招未出,就被高高挑起,然后惯摔在地。 众人过来观瞧竟是名女子,容貌狠厉,胸口中枪,鲜血汩汩外淌,已是气绝当场。 有识得仔细辨认后叫出名姓,正是青衣会的会主言青衣。 赵倜在后方笑了笑,一手提灯,一手举伞,转过身去,周侗扛着铁枪如影相随,走入了风雨之中…… 三日之后,阳光明媚,是个响晴的天气。 京畿向南的大路上,一架马车在不紧不慢朝前行驶。 少年穿身雪白衣衫,斜坐辕边,倚靠着车厢。 他微微闭着双眼,长长睫毛颤动,耳边夹着根翠绿草杆,嘴里轻声唱着: 桃叶儿那尖上尖 柳叶儿遮满了天 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 细听我来言呐 此事哎出在了 大理的无量山 无量山剑湖宫 有一个段老三…… 赵倜越唱越开心,十几年了,未出京畿半步,如今心中愉悦得紧,对正在赶车的周侗道:“光祖可曾去过大理?” 周侗放下马鞭,也是开心,回头笑道:“公子,年轻之时曾去过两遭,那时好游历,想看遍世间美景,走遍名山大川,到过许多地方。” 赵倜嘴角扬起:“光祖羡煞人了,大理可有什么故交好友,以为投靠?” 周侗想了想:“倒还真有一名好友,前两年还捎信往陕西,叫我过去叙旧相会。” 赵倜坐直了身子:“可也是江湖中人?” 苏大这时从车后跳至前面:“我来赶车,老周和公子好好说话。” 周侗将马鞭交给苏大:“属下这名好友算半个江湖人,他姓马名五德,是名茶商,豪富好客,有孟尝之风,江湖落魄武人前往投靠,必然竭诚相待,属下曾在他家中住过月余。” 赵倜神色微微变化:“他武功如何?” 周侗道:“武功却是平平,但人缘极好,但凡相识,皆有面子,无论一派掌门,或者帮会首领,都唤一声马五哥。” 赵倜点了点头,露出笑意。 周侗所言的马五德,应该就是那个带段誉上无量山剑湖宫做客的马五德,滇南普洱老武师马五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