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不动如山 红楼兵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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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贾母院。

丫鬟们都在抄手游廊或坐或站,依着木栏小声闲聊。

贾政和王夫人在屋内。

“此事孟浪了些,终归年纪还小,虽是定亲,难免也有些不好好看。”说道此处,贾母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三丫头到底也是庶出。”

听到庶出二字,贾政嘴角动了动,最后忍住了。

王夫人面色平静。

贾母叹道:“我一向喜欢三丫头,几个正经孙女中除了入宫的之外,独她最出彩,奈何只怕外头人有眼无珠,在乎嫡出庶出,反而耽误了她,听说王信此人的名声不错,又是在府里住了几年,品性的确实在,看着这一件事上也就认了。”

贾母虽然知道府里不如以前的光景,可目前而言恢复的也不错。

长孙女是贵妃。

宁荣二府门楣还在。

史家敢不听自己的话,王家虽然有个王子腾,终归也没伤和气,至于薛家,虽然投靠了贾府,就当充个场面也不差。

女婿林如海又孝顺,外孙女更是不得了。

过几年,等年龄大了,要么近水楼台先得月,让宝玉娶了,便宜了贾府,又或者冒出哪个如意郎君,登台入阁的前程,又一个林如海也行。

想来这两三年里,贾府的声势倒是一二十年里最旺的时候了。

上一回风光还是义忠亲王活着的时候。

所以虽然知道王信品性不错,贾母还是有些不满,但是探春又的确是庶女,在外人眼里倒也算是般配,甚至有人可能认为还是贾府占了便宜。

那些看不起庶女的人眼里,贾府用一个庶女换了一个乘龙快婿赚大了。

知子莫若母。

同样贾政也知道贾母的担心,随笑道:“给探春找了个好夫婿,比别的要强些,何况王信的确不错,是有大出息的人。”

“听说此人还要领兵去打仗,又听说此人做事独断,得罪了不少人,会不会?”

贾母并不是消息闭塞的老人,这段时日打听过王信。

贾政点了点头,“王信身为武将,带兵打仗是难免的事,这些年诸地又不太平。”

贾母越发担心,一旁的王夫人没说话。

贾政连忙说道:“不过正是因为不太平,才有武人用武之地,诚如母亲所言,王信得罪了一些人,却能有今日的成就,无非是他能打仗,朝廷不得不用他。”

“倒也是他的运气。”

贾母了然。

否则空有一身的本事,无用武之地又能如何。

此人品性好,运气也不错,贾母心里越发的放心了不少。

虽然已经说好了的事,只是贾母内心多少有些担忧。

不像以前嫁女儿的时候。

那时候面对林如海,自己是越看越满意,这些年里,林如海也没有让自己失望。

贾府明明是开国的武勋,却能在文官圈子凿开一条口子,大功非林如海莫属,自己儿子的才能,贾母心里有数。

贾政见母亲态度转变,知道此事彻底成了。

从头至尾都是母子二人说话,王夫人一言不发,等夫妻二人离开,在一处无人的走廊,王夫人叫住了贾政。

贾政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夫人。

王夫人直接开口询问:“你还在生大哥的气?”

贾政露出不悦之色。

“你帮王子腾问的?”

王子腾以前自私自利,是自己帮着说好话,缓和宁国府和大哥对他的不满。

栽了跟头后,又跑去巴结宁国府和大哥。

虽然自己没想和大哥争,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事实到了这般地步,王子腾还去那边,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

而且林如海没有成功回京,皇上那边颇有怨言,忠顺亲王越来越强势,连刘儒都被压下去,结果王子腾想的是投靠忠顺亲王。

一件两件。

累积起来,贾政自认为性格不错,也忍不住对王子腾不满。

王夫人摇了摇头,“王信终归是王氏族人,就算与大哥不和,他还是姓王,既然老爷看重此人,还需要多帮他才好,让他看清楚,哪边对他才是真好。”

“我帮他的还不够多?”

没想到是为自己府里着想,贾政反应不及,下意识的反驳道。

反应过来后,脸色好看了不少。

贾政温和起来,说道:“他这次回京,为了北征之事花费不少心思,我明日会和浙江道监察御史吴君一起去河西营见他,有了吴御史的帮忙,王信怎么感激我也不为过。”

王夫人听到吴御史的名字,诧异的看了眼贾政。

这位吴御史并不简单,而是浙江道监察御史,正四品的文官,名声显赫,是林如海他们圈子里在京城举足轻重的人物。

王夫人不再担忧,肯定道:“你说动了他出面,王信要是知道其中的意味,以他的品性,必然心里记得你的恩情。”

贾政一脸得意。

好事做到底,以前自己也是这么对王子腾的,结果王子腾太让自己失望了。

这些年里接待王信,一开始是看在林如海的面子上,接触的越多,贾政越是觉得不错,到了今日的地步,连女儿都要嫁给他,当然要给他多点资源。

如果大同北征顺利,真做到了三年平胡,以此资历,他日一镇总兵绝不在话下,熬资历也能成为提督,又补足了自己这一房的短板。

文有林如海,武有王信。

有这两人罩着,荣国府二房子弟就算再不争气,当个富贵闲人必然没问题。

第二日。

通州。

清晨里薄雾如纱,轻笼着青石板铺就的河道。

早起的乌篷船咿呀摇过,船娘挽着袖子,利落地将一篓篓沾着水珠的鲜菱角搬上埠头。岸边的茶馆刚卸下门板,伙计打着哈欠,将几张条凳搬到临水处,等着第一拨茶客。

西边的牲口市开了。

牛哞马嘶,空气中弥漫着草料和牲口特有的气味。

通州护城河外菜畦青青。

菜农们弯着腰,小心地将带着露水的青菜、萝卜割下,整齐地码进箩筐。扁担压弯了肩膀,他们却步履轻快,急着赶去码头。

箩筐里绿油油的青菜,将会通过运河运送到京城。

这是位于京城门户所带来的便利。

庞大的京城养活了许多的人。

通州城驻扎东军本部,城东之外的军营是东军左路,城西之外的军营是东军右路,右路所在的营房连成片,最西边沿运河边,有一块特立独行的营区。

仿佛闹市中的一片幽静之地。

营门口四名士兵把守营门,不同于别处,此处的兵丁站的笔直,一动不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给人一种极为肃杀之感。

十几人来到营门口驻足而立,仿佛在点评似的。

士兵已经发现了他们,余光打量这一行虽然穿着便服,却藏不住官气的陌生人。

其中一人正是贾政。

“这就是河西营了。”

贾政在左侧陪同说话,身旁还有陆仲恒,领头的那人大概四十来岁,比贾政还要年轻,但是却一脸威严,明显是众人中地位最高的。

“这些兵士一动不动,看着的确好看,可这般虐待兵士,是否太过苛刻?”

那人皱着眉头说道。

贾政愣住了。

他觉得挺好看的,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陆仲恒反应快,笑道:“吴前辈有所不知,我倒是听王信说过,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所以王信带兵很严苛,以达到磨炼士气意志的地步。”

“士兵能受得了?”

那人担心。

士兵把守的地方不少,不光军营,衙门也很多。

但是河西营这种,那人是头一次见。

这种方式,有几个人受得住?

心里想的是过犹不及。

“与别处不同,王信用兵用精兵,不会滥竽充数。”陆仲恒极力解释。

好与坏。

还不是上下唇一碰。

说好就是好,说不好就是不好。

陆仲恒不知道这种方式好不好,反正王信至今没有打过败仗,又不能如此直白解释,否则容易让吴文华感到自己在反驳他。

吴文华笑了笑,没再多言。

陆仲恒和贾政互相看了眼,两人松了口气,身后其余的几名官员饶有兴致,在门口往里面眺望,打量着与众不同的河西营。

营地的地面干净整洁。

平平整整,令人看得舒适。

营房虽然空旷,窗户沿子依然一尘不染,窗户油纸没有一处破损,可见保养得当。

“请问诸位有何贵干!”

从营房里出来一名哨官,穿戴整洁,客客气气的上前问道。

“这位是浙江道监察御史.这位是翰林院梅翰林,我是工部员外郎贾政。”

贾政主动出面,不客气的说道:“让王信出来迎接。”

那哨官认得陆仲恒,见过此人和将军说话,不过此人不认识自己,至于工部员外郎贾政,哨官更是听过。

自家将军出身四大家,在京城多年来借助贾府。

“请诸位稍等,我这就去告知将军。”

那哨官身边的几名士兵留下来陪同,自己亲自跑了回去。

不久。

王信从营里赶了出来。

七八名官员,还有几名随从,一行十余人,虽然品级都不高,可地位并不低。

特别是为首的那吴御史。

如果自己没猜错,此人就是红楼原文中保举贾政的巡抚。

当时贾政在广东做学政,此人是广东巡抚。

现在此人还只是浙江道监察御史,说明要不了多久,此人就会外放,升任广东巡抚,成为从二品的一省主官,的确比自己强多了。

王信主动上去行礼。

自己是三品武将,对方是四品文官。

从两人的身份和职位而言,实际上是对方的地位和职权要高于自己。

那人颇有兴趣的打量了王信几眼,然后大笑起来。

王信正要看向贾政和陆仲恒,那人已经上前笑道:“自从我掌管浙江道以来,因为台州府的原因,倒是听了不少王将军的好名声,今日一见,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不敢不敢。”

王信不清楚此人,嘴上客气。

众人寒暄一番,来到了营房,屋子里陈设简单,众人分别落座。

王信让人送来茶水。

北征之事,并不是张吉甫支持,事情就万事大吉了。

上头有上头的事,下头有下头的事,每一处都不能出幺蛾子,否则就会是令人烦心的事。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包括立功的奖赏,牺牲士兵的抚恤等等。

每一件都要提前打算。

总不能让士兵流血又流泪。

立了功就要升官。

想要升官,就要有人承认功劳。

谁不想单纯做人,随心所欲做事。

可无论什么时代,做人做事都离不开人际关系,社会本就是人与人之间人际关系的总和。

解决不了人际关系,那就适应不了社会,注定成就有限,解决不了几个问题。

自己有贾政和陆仲恒的帮忙,已经省了很多精力和麻烦。

更何况眼前的吴御史的确大有来头,无论是贾政还是陆仲恒都只能落在后面,如果有此人的帮助,对自己目前百利而无一害。

就是不知此人品性如何,贾政说还行,这个还行是怎么样的还行。

王信喝着茶,仔细的思考。

屋子里的人看着陈设,谁也没有想到,堂堂一个参将,屋内会如此“简陋”。

有些人嗤之以鼻,认为装的太过。

有些人摇了摇头,身为武将本事又大,年纪又轻,还不爱财,怎么能让上面人放心,终归还是做事稚嫩,不够沉稳。

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凝重。

贾政和陆仲恒互相观望了一眼,两人都不在适合说话。

吴文华看着王信,眼神深沉,仿佛要把人看透似的。

“我在京城听浙江来的官员,说的最多的是将军打仗的本事,正所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没有将军带不赢的仗,说实话,我是不信的。”

吴文华无所谓的笑道:“可是大家都说啊,特别是不少地方的百姓,都说将军的手下是天兵天将,不惧雷雨,雷打不动,个个顶天立地。”

随着吴文华的话语,其余官员渐渐愣住了。

贾政和陆仲恒面色也逐渐僵硬。

王信扬了扬眉头,透露出一股随性,仿佛缺乏稳重似的,笑道:“都是让人吹出去的,先把敌人吓住,能吓几个是几个。”

吴文华愣住了。

“噗嗤。”

一名官员忍不住笑出声,其余人再也忍不住。

刚才还说的神乎其微。

吴文华半信半疑,笑着指了指王信,不知道如何开口。

“轰隆隆!”

突然一声惊雷。

屋内众人吓了一跳,连陆仲恒都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夏至雷鸣。”

吴文华最先反应过来,喃喃说道,脸上一阵失神。

“先打雷后下雨,恐怕是场小雨。”

有名官员惋惜道。

久不下雨,好不容易下雨,却是一场小雨,恐怕又要好久无雨了,今年的灾情如何是好,恐怕又是个难关,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吴文华叹了口气。

起身来到门口,看着天空下起的小雨。

不久。

吴文华眯起了眼睛。

跟着他身后的官员们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一二。”

“一二。”

“一二三四。”

两行三十几名士兵从雨中小跑回营,不急不躁,而营门口的士兵们雷打不动,任由雨水落在身体上,仿佛铁柱似的钉在地面。

明明才几十人的空旷营地,却透出阵阵肃杀之气。

吴文华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王信。

王信低着头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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