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远:“你是想帮忙帮到底?” 身影:“顺手的事儿,把你弄出来后,你又栽进去了,那我不是白费功夫了?” 李追远:“我应该没什么仇人的。” 身影:“那就是别人在找事?” 李追远:“应该是的。” 身影:“那你想怎么办?” 李追远:“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不要有仇人。” 身影:“看来,你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小老东西,你的子孙们,在你面前,怕是大气都不敢喘。” 李追远:“我还真想见见他们。” “没啥意思,要是生出来了蠢货,见得都嫌烦,觉得脏了眼睛。” 李追远顺着这话思索了一下,心里竟有种共鸣。 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是个蠢货。 可转念一想,要是自己的孩子很聪明,他又觉得很是排斥。 李追远:“我应该没有孩子。” “你确定?” 李追远:“因为,我不喜欢小孩。” 身影:“我也是。” 李追远仰起头,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身影,问道: “所以,这就是你之前看我来了很多次,却都没主动干预的原因么?” 身影没回答。 “你一开始是讨厌我?” 身影依旧没回答。 “还是说,你讨厌的,是过去的你自己?” 身影这次终于开口了,他说道:“别说了,已经开始反胃了。” “抱歉,让你感到恶心了。” “没事,那是之前,和你聊聊天,感觉还挺不错的。” “离开这里后,还能继续和你聊天么?” “应该聊不到了,我在的地方,你找不到。” “那真可惜。” “先带你出去吧。” “好。” 身影伸出手,李追远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牵着走,走出了长廊。 李兰,还在那里答题。 答的是第三道题,她拿着毛笔,正在不停地隔空笔画着。 身影:“她是谁?” 李追远:“我母亲。” 身影:“你母亲,在你认知里,无所不能??” 李追远摇摇头:“她就是很聪明。” 身影:“要离开这里了,需要再去打个招呼么?” 李追远:“不去了,会恶心,她也是。” 身影:“挺好的,母子连心。” 身影牵着李追远,一路在无人的游乐场里行走,最后,来到了检票处。 “那东西,几次三番想要更改这里,但因为我在,它改不动。” “谢谢。” “不用谢,它不去改那两处,却只改我,真让它改成了,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我很好奇,那两处,是谁?你认识么?” “别说,那俩人,我还真都认识。” 随即,身影忽然再次发笑,“哈哈哈哈哈 哈!?” 李追远:“笑点在于,其中一个不是人,而且还是在传统文化语境里,很有存在感的事物??” 身影:“你早生个千年该多好,那样我到处自尽时就把你带着,就算自尽不成功,有人一起聊聊天,也不至于发闷。” “我应该活不了那么久。” “有太多能活很久的方法了,但代价是,会变得人不人龟不龟的。” “那是只乌龟么?” “没错。给你个忠告,年纪大了后,早点安排自己后事。人生,需要死亡才完美。” “受教了。” 身影松开了李追远的手,他走向检票处,他走了出去。 售票处前方的桥上,梦鬼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烛焰,开始快速飘动。 它其实一直都在等待着那临头一刀,更是将祸水东引的操作,在脑海中模拟了不知多少遍。 可偏偏,三方它一个都惹不起,但这三 方,竟又默契地停在那里。 等着挨宰的感觉,比挨宰更痛苦。 现在,有一位,他出来了。 梦鬼惊恐的同时,也算舒了口气。 它没准备下跪,因为它清楚,自己搞出来的事,再下跪再磕头再求饶,也都没意义。 但它还是跪了。 在那个人出现时,就在自己作为主场的梦里,它跪下了。 有些存在,他的眼神,哪怕很模糊,但只需要他真的特意注意到你,那你的所谓“骨气”,根本就无法支撑起你的膝盖。 “你是怎么把我拉进这个……” 身影有一事未明。 先前的他,沉浸于自己居然还没死的巨大颓废感中,现在的他,倒是有余心来探寻一下,这个小玩意儿,是怎么能把他给拉进梦里的。 而且,拉的还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另外两位。 这就等同于一个乡下村里的小财主,摆了个简陋的席,结果请来了三位皇亲国戚。 但身影的这话还没问完,他就发现,自己正在消散。 率先消散的,是他的双脚,只一会儿,就已消散到腰了。 他再一挥挥手,手臂也消散了。 身影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大喜。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把桥上跪着的梦鬼,都给吓懵了。 它是梦境的制造者,最擅长制造匪夷所思的梦,但并不意味着,它本鬼也喜欢被这样揉搓。 但当梦鬼鼓起勇气,再次看向前方时,它惊愕地发现,那道可怕的模糊身影,竟然消失了。 它第一时间,想要尝试去修改李追远的那个梦。 无法修改。 这个梦,依旧处于脱离自己掌控的状态。 那么,把那少年重新拉出梦里呢? 可是这次,那个少年并未在梦中觉醒,自己似乎没有理由这般做。 而且,那个大人物出来了又消失了,没拿自己怎么样。 桥的东西两侧,也没继续侵袭过来。 虽然自己现在依旧如同坐在火山口上,但只要岩浆没彻底迸发,那自己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这是它的“家”,但当那三位进来后,它这个主人,只能在旁边跪着。 身影在李追远面前消失,然后,身影又在李追远面前出现。 它一下子变得残破得厉害,但正在快速恢复,缺了的胳膊和脚,又渐渐长了出来。 李追远:“外面,很凶险?” 先前的身影口气很大,仿佛解决这件事易如反掌,但看他缺胳膊断腿的回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身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死了!” 一股莫名而来的喜悦,自李追远心底升腾起来。 “恭喜!” 身影:“同喜同喜。” 李追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坐了下来。 身影高兴得,载歌载舞,他跳了挺久。 虽然依旧模糊不清,但舞风飘逸,有一种名士风流的质感。 终于,他停了下来。 “我死了。” “嗯。” “我现在不是真正的我,因为真正的我已经死了,死成功了。” “我知道,但现在应该说正事。” “正事很棘手。” “嗯??” “因为真正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可能只是我留在这世间的一部分鸡零狗碎。” “鸡零狗碎?” “这种东西我留下了不少,你知道的,有时候自尽失败,总会丢失点什么,怪不得,我总觉得不光是你,连我好像也忘记了一些东西,原来是这么回事。” “有点复杂。” “简单来说……” “就是你现在没办法办到先前可以帮我的事了?” “你总结得很准确。我走出这里,我就消失了。” “那……” “那没办法了,不过你不要急,你可以等等,等那两边谁先沉不住气,随手挥一挥,把这里给破开。” “好消极。” “的确。” “就没有其它办法了?” “我现在就只剩下个身影,能怎么办?” “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你?” “对。” “你学过阵法么?” “阵法?那种经书上和古墓里,经常看见的那种图案和布置么?” “你再想想。” “不能再想了,再想可能要从头再来,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在我这个年龄段前,我没真的接触过这些东西。” “风水之道呢?” “没学过。” “术法呢?” “没学过。” “其它一些,玄门的东西,你会么?” “没接触过。” “那还搞个屁。”身影也坐了下来,“没辙了,等那两边动静吧。” “那你夹在中间,岂不是成了定海神针?” “嗯,?没错。” 李追远换了个跪坐的姿势,面朝身前的身影,问道: “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不会,那你,能教我么?” 身影:“现学啊?” 李追远:“昂!” 身影对李追远招了招手。 李追远向前爬了几步,凑到身影面前。 “啪!?” 身影一记毛栗子,打在了李追远脑壳上。 “疼。” 身影笑骂道:“小老东西,现学,你当你是我啊?” “我脑子还是可以的。” “这倒是。” “所以,不能学学么?” “学这些干嘛,等着人家帮你破局就好了。” “可是,这不知道要等多久,而且,万一真正的我,并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可以等待呢?”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你的方法不具备可行性。” 身影站起身,似是挥了一下模糊的衣袖,然后往回走去。 李追远也站起身,跟在他后面。 “万一呢?” “没有万一,即使是把我放在这个位置 上,也做不到这个万一,时间太短了,这根本没意义,放心吧,那两位会再僵持一段时间,但肯定会有一方按捺不住的。 毕竟,被拉进这里,本身就是一件很丢脸且莫名其妙的事。” “我想学。”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吗??” “教人?” “对,没错,每次我要教别人个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先揉烂了嚼碎了再烹煮成他能咽下去的口味,然后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吃。” “我可以自己拿勺子。” “呵。” “反正你现在也没其它事可以做了。” “我宁愿我们坐下来再聊聊天,也不想开经筵。” “我都不知道我现实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和你聊天,会缺乏代入感。” “先前你不是聊得挺好的么?只是想哄我开心帮你?” “对。” “哪怕是这个‘对’字,也是在哄我开心吧?” “对。” “呵呵。”身影走入长廊,他的目光在第三张题桌前扫过,那是一幅要求你补全的画,“你可能真有些天赋。” “我说过,我学东西很快的。” “但这一门,和学其它东西不一样,它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而且,你现在根本就没基础。” “这说明我进步空间很大。” “你好烦。”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