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谭文彬、润生以及熊善夫妻,都从上头滑落了下来。 还是没有看到阴萌。 李追远问道:“萌萌呢?” 谭文彬:“妈的,萌萌是贵客,有一个大宦官专门负责接引去住处,我收买的那个宦官级别没他大。” “知道她被安排去哪里了么?” “进宫殿了。” 梨花将儿子从林书友手里抱了过来,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亲。 熊善开口道:“你的那个手下既然被将军奉为贵客,那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了,至多再做几天客,就会被安排放出去。” 李追远明白了熊善的意思,问道: “你们要走了么?” 熊善点点头:“不然呢?” 李追远:“这里的事情,和你原先预想的有些不一样,我在宴会厅看到了一些事,可以说给你听。” 熊善面露挣扎。 李追远:“怎么,听听都不愿意?” 熊善:“我怕听完后,我就走不了了,我有种感觉,你们似乎很想让我留下。 李追远坦然道:“我想解决这里的事,所以我需要人手。” 梨花:“这已经与我们无关了,等离开这里后,他就会去点灯,然后我们夫妻俩的余生,只有养育儿子和为老二老三复仇。” 熊善:“是的,没错,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小兄弟,我劝你也少管闲事,需知一饮一啄自有天意,不是遇到什么事都需要管的,有些事,该发生的它注定就会发生。” 说完,熊善和梨花带着孩子,准备爬上去。 侍女宦官们都已经回宫,此时宴会厅已经清空了,只需要再进去,从那条瀑布那儿跳下去,就能回归湖面。 李追远看着他们的背影,开口道:“一饮一啄自有天意,你们就不好奇,老二老三,到底是怎么死的?” 熊善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李追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梨花则更直接、质问道:“你知道老二老三是怎么被抓的?” 李追远摇摇头:“我不知道。” 熊善伸手指向李追远:“小兄弟,你不该拿老二老三他们在我面前说事。” 润生和林书友当即站了起来。 谭文彬一把推开熊善的手,问道:“三个人情了,换不来你一个好好说话的态度是吧?” 熊善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收回,拳头握住。 李追远倒是没生气,也没觉得自己被冒犯,因为他想让人家留下来为这件事拼命。 不过,接下来,自己所说的话,也不是在故意骗他们,是自己心底的真实猜测。 李追远:“熊善,你既在行走江湖,那我就问你一件事,二次点灯就能认输退出江湖是么?” 熊山:“这是当然,这是江湖上众所周知的规矩。” 李追远:“江湖原来这么好说话,遇到浪头小的,就趟过去,眼瞅着来了一道大浪,哪怕就近在眼前,哪怕已身处浪中,但只要你赶紧二次点个灯,一切危险就消弭于无形了?” 熊善沉默了。 他是野路子出身,很多东西都是自己感悟出来的,对这个,他其实并不清楚,但少年说的,确实有道理,江水向来不会含情脉脉。 李追远:“要都这么玩儿,不就乱套了,虽然每个人一生只有一次行走江湖的机会,但岂 不是人人都能挑肥拣瘦?’ 就像,那位白鹤童子。 连自己都看不惯童子的这种见鬼下菜碟的行为,准备出手解决,天道难道还会放任? 梨花拉动丈夫的胳膊,示意丈夫说话。 熊善安抚了一下妻子,看向李追远,语气软化了些,问道:“你说的这些,确定么?” “不确定。所以我才问你,老二老三,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 “如果真如你所说,只是让老二老三负责盯梢而已,那他们,真那么容易翻车么?” “这也是我所不理解的地方,我不信那两家,能如此轻易地拿下老二老三,而且是把他们俩,都拿下了。” 李追远:“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从与梨花的接触中李追远能感受到熊善这个团队的素质,梨花虽然带着一个孩子,但在伪装、布置和反应方面,几乎都无懈可击。 那么老二老三,大概率只会比梨花更优秀。 熊善:“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想点灯认输,所以江水开始制裁我?可是老二老三被抓的时 候,我正在这里,尝试去封印将军,我差点就成功了!” “所以,现在能听我把我在这里发现的东西,讲完么?” “你讲。”熊善坐了下来,“我听听。” 梨花见状也只能抱着孩子跟着坐下。 李追远将自己所整理的事情真相,讲述了出来。 在场的人,越往后听,脸上的震惊神色就越是浓郁。 谭文彬:“老天门的先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润生:“英雄。’ 熊善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起来,他不敢置信道:“也就是说,如果我封印成功了将军,反而会提前引起这场灾祸?” 李追远:“我抱着稻草人坐在那儿时,将军看穿了我的伪装,所以你那次的差点成功,怕也是将军故意的。’ 熊善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冷汗渗出:“我,搞错了江水的意思?” 李追远:“可不仅如此。 熊善的身体开始颤抖,这位出身自草莽的人杰,这会儿,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只有点过灯,在江上经历过的人,才明白那种被江水支配引导的恐惧。 “我不仅差点把事弄砸,还想着立刻抽身离开...…” 行走江湖得到的好处到底有多丰厚,熊善再清楚不过,要不然他也不会不惜冒着危险,把儿子一起带上。 可江水既然能给予得如此慷慨,那当你忤逆它的意志时,所给予你的惩罚,也将越是可怕。 李追远继续补充道:“要是因为你的退出,导致这场灾祸最终爆发了,你说,最终会记在谁头上?” “我.......我.......” 少年描述的那个场面,太可怕了,要是那场天灾最终要算在自己头上,那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 李追远放缓了语气,说道:“保险起见,把这一浪过了,再点灯吧。” 李追远说完后,就低下头。 按照以往的习惯,说完那句话后,现在的他应该看向那个小孩,因为他清楚,孩子是这对夫妻的软肋。 合理利用一切条件,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是他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这次,他不想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这次离开阿璃的时间,还不够久吧。 或者,是他故意想通过这个细节,在事后自己向阿璃讲述这一浪经历时,让阿璃觉得自己病情又恢复了一层。 但李追远不看,其他人会看。 润生、林书友,都立刻把目光看向那个孩子。 谭文彬本来没看的,见这俩家伙已经看了,那他也就勉为其难看看。 没办法,大家都对带孩子走江这种事感到稀奇,清楚他们是为了给孩子积攒功德,可要是功德没积攒成到最后还变成倒扣了,那孩子 梨花抱着孩子哭了,但她很快就擦去眼泪,目光坚定,对自己丈夫点了点头。 熊善看向李追远,说道:“谢谢。” “不客气,我也是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想让你们帮忙拼命,如果你们夫妻谁在接下来行动中死了,也是很正常。” 熊善马上说道:“我们死了无所谓,只希望你能帮我们把孩子......” 李追远:“我不喜欢小孩。” 谭文彬站起身,打起了圆场,说道:“对.又不一定非死不可,你们俩好好活着,我们在场的可都还没结婚呢,谁有功夫带一个拖油瓶生活。’ 梨花笑了。 熊善摸了摸妻子的头发,说道:“我有个请求。” 谭文彬举起三根手指:“三个人情,三个人情啦!” 熊善面露讪色道:“不是,我想说的是,这次我要是活下来了,我希望能去南通,找南通捞尸李家,登门拜谢。” 李追远:“可。” ....… 处处是废墟的宫殿内,已不剩下多少完好的建筑。 解顺安行走在其中,来到昔日的主殿前。 这里,是曾经这座地下宫殿的中心,是将军棺椁下葬之处。 如今,宫殿是彻底消失不见,原地,只余下一道巨坑。 巨坑内,有一口黑色棺材。 哪怕是在当下这座俨然废墟一般的宫殿里,这口棺材,也实在是普通得有些格格不入。 解顺安将手中的将军盔甲,摆在旁边,然后双手抓着巨坑边缘,趴下身子,对着里头呼喊道: “祖爷爷,我又来看望您了。” “吱呀......” 棺材盖缓缓滑开,露出了棺材内的真容。 棺内尸体,身穿一身干净如新的黄色道袍,身旁陪葬品则是一套赶尸人法器。 只是,道人的脸,被头发完全覆盖。 “祖爷爷,您睁眼,看看我呀......” 道人脸上的头发渐渐散开,露出的,居然是将军那张枯瘦如猴般的脸。 这里,是将军的本体所在。 当年,那个解家人,以血亲为祭,化作生死印,再由那位秦家龙王持此印出手,将自己彻底镇压。 自那之后,他就和那位解家人,同体同魂至如今。 解顺安笑了,开口道: “祖爷爷,将军早就累了,您就别再继续硬撑着了,让将军早日消亡,也是您当年的夙愿。 再说了, 您自己也能早日解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