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涯就是深海。 津海站的情报屡屡泄露,甚至包括轰动一时的袁佩林被杀案,毛万里刺杀林泰未遂,所有的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尚博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心下狂喜不已。 李涯是上校军官,津海站行动队队长。 这样的消息,无疑是劲爆的。 “还好我及时下手买了老狼的情报。 “要落谢若林手里,又得白白损失一笔泼天富贵。” 想到这,老尚又发起了愁。 怎么才能卖上价呢? 从前几次跟李涯打交道来看,这人手头不算宽裕,估计卖不了几个子。 那就卖给他的对手。 比如陆桥山。 又或者洪智有? “见洪智有,多半得过老谢的手。 “还是先找陆桥山摸摸底。 “看这家伙兜里银子多不多,不多再找洪智有不迟。 “再没人要,就卖党通局。 “怎么着都得赚。” 尚博脑筋一转,已然有了思路。 他并没有急着联系盛乡。 就老狼那没品的嘴,肯定早把他卖了。 盛乡迟早得找上们来。 好饭不怕晚。 得沉住气,发特娘的一笔大财。 …… 晚上。 谢若林回到别墅,痛快冲了个凉后,第一时间给盛乡打了电话。 “老谢,够快啊。”盛乡笑道。 “必须的。 “国防部的飞机来回。 “搞情报,我,我是专业的。 “要的就是高……高效、诚信,要不我这金字招牌咋立起来的。”谢若林甩了甩还有些湿漉的头发道。 “国府用人要都像你一样勤快,什么事干不成。 “当然。 “也不用着这么赶的,缓两三天也行。” 盛乡为了杀价,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好啊,那我先压一手?正好困了,你回去吧。”谢若林才不惯他。 “你呀,太鬼。” 盛乡指了指他,笑道: “货呢?” 跟老子耍小心眼……谢若林从皮包里掏出几份文件递给他:“验货吧。” 盛乡打开一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是陆军总司令兼国防部长何应钦签署的聘书。 冈村宁次被秘密聘为国防部高级军事顾问。 时间……1946年6月13日。 上边有何应钦和国防部的印信。 难怪远东军事法庭数次都未能传唤成功,这个臭名昭著的战犯居然去年六月份就成了国府军事顾问。 显然,老头子早就在准备打内战了。 第二份是二次四平战役中,冈村宁次麾下原鬼子第二十六兵团指挥官坂田秀夫,率领一支三千多人的战俘团参与了作战。 第三份是冈村宁次前往徐州,秘密指挥作战。 第四份则是冈村此前在京陵拜谒各路要员、将官,兜售剿票指南的一些聚会照片和消息。 每一份都十分重要。 哎! “国军无能啊!” 作为罗家湾出来的老军统,盛乡小小恶心了半秒,又恢复了市侩笑意。 “咋样,是不是都是干货,都是国防部里流出来的。 “这份去年的聘书,原件!” 谢若林得意的挑着下巴道。 “的确是专业的。 “不过这东西太贵了,我拍不了板,我打个电话。” 盛乡想也不想,就知道兜里这点银子只怕也就是个零头。 陆桥山也住在桂林路。 在电话里确定了价格后,盛乡去取了五根金条,当场成交。 “盛乡。 “我很好奇啊,你们陆处长买冈村的情报干嘛? “这是红票感兴趣的东西。” 谢若林收了钱,故意表示不解。 “我就是个跑腿的,你问我,我问谁?” 盛乡一分钱好处没捞着,很不爽道。 他拿了情报,没好气的走了。 谢若林看着他,嘴角一撇,不屑的摇了摇头。 旋即,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情报流到老尚那了吗? “我都刻意躲了一天,给他留足了时间,他要还收不到,那就太废了。 “老尚收走了是吧。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谢若林拿起金条叮咚一敲,拿起一根雪茄烧燃,美美抽了起来。 一根雪茄没抽完。 管家走了进来:“先生,外边有位叫李涯的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谢若林道。 “老谢,可以啊这宅子。 “还是党通局福利好啊。” 李涯四下打量了一眼,赞叹道。 “跟党通局没关系,小……小买卖赚的。”谢若林道。 “这年头就没有一卡车白糖买不到的房子。 “如果有,那……那就两卡车。 “李队长,你,你说呢。” 谢若林挑眉笑道。 一提到白糖,李涯心就滴血。 当初谢若林给他倒了两卡车白糖,结果因为手贱,非得去管余则成的事,全砸了充公民调局。 否则,他现在何至于这般借据。 “白糖的事就别提了。 “我今天来找你有别的事。”李涯道。 “你如果是问药品批号的事,我,我可没法给你交差。 “黑市嘛,什么人都有,有些人脑子不灵光,难免会出错。 “想赚钱,还不摊一点风险那是不……不可能的。” 谢若林解释道。 “我知道。 “所以一直没找你麻烦,这点事我还是能想明白的。 “今天来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 “你从尚博那收了一份文件,韩继恩从安塞挖出来的,其中有一份边保六科陈秋平的讣告。 “还有一份绝密文件,陈秋平赴津海掩护峨眉峰,以夫妻之名工作。 “是你收了吧?” 李涯问道。 “哎,这个老尚前脚我买完,后脚他又卖你了,简直毫无诚信可言。”谢若林很是恼火的说道。 “那看来就是在你手里了?”李涯大喜道。 “不好意思,李队长,你来晚一步,已经让人买……买走了。”谢若林摇了摇头道。 “买走了,是谁?”李涯皱眉问道。 “抱歉。 “李队长,做,做买卖要的就是诚信。 “我不可能出卖客户,那,那是对我职业、人格的羞辱!” 谢若林冷笑道。 “可如果我告诉你,这极有可能涉及到一个重要的红票呢? “我有理由怀疑你通票不报,或者包庇红票。 “老谢,咱们是朋友,你不要逼我做不朋友的事。” 李涯面颊一冷,不悦道。 “少在这吓……吓唬我。 “你知道在这口锅里吃饭的有多少人吗? “每行有每行的规矩。 “像你这么砸人饭碗,人家会要你命的。 “再说了,你是保密局,我是党通局,你要说我通票,除非拿出铁证来,否则就是毛人凤的亲口指认,我们叶局长也不会认的。 “或者,你可以上国防部二厅或者军事法庭起诉我。 “我,我随意,都接受。 “但顾客天大,出卖……绝无可能。” 谢若林丝毫不屑的摆了摆手指道。 “你!”李涯藏在兜里的手一紧,想打人。 “李队长。 “你想想,要是你在我这买了东西,我扭头告诉别人,你,你会乐意吗? “将心比心,小本买卖。 “还请多多海涵。” 谢若林笑道。 “吁! “是余则成吗?”他问。 “无,无可奉告,陈长捷、房司令、孙传志,你随便猜啊。”谢若林道。 “我很好奇。 “你怎么就认定是余则成呢? “这,这上边找到他的名字了?” 谢若林又问。 “我知道你跟他走的很近,提醒你一句,你最好小心点。”李涯指了指他道。 “别这样说。 “只要有买卖,我跟谁都走的近。 “还包括红票啊。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想告我请便。 “只要你还有情报需要,愿意找谢某人交易,咱们就还是好朋友,是……是兄弟。” 谢若林干笑道。 “你真是钻钱眼里了。” 李涯对这种烂人不可理喻,愤懑起身。 “我这有两车白糖,你要吗?”谢若林喊道。 李涯猛地顿住脚步:“什么价格?” “切! “你看,咱们不还是一路人吗? “装什么装啊。” 谢若林一摆手,蔑然笑道。 “你!”李涯这才意识到被耍了,气的两眼圆睁,腮帮子紧绷了起来。 “过两天美军要从东南亚运一批白糖。 “价格不便宜。 “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别买,一是价格贵,二嘛,时局不稳。 “很多有钱人都跑了。 “这玩意买来容易砸手里。 “对,对老百姓来说,盐才是必须品,糖嘛,不见得好卖。” 谢若林恶心他一把后,说回了正题。 “不能老规矩吗? “先交订金,卖完了再分钱。”李涯道。 “呵呵,李队长,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大家都疯抢白糖。 “就你那点订金,亏了算谁的。 “白糖这玩意不好存,雨浇了,太阳晒了,都有可能毁了。 “你要想买至少得交七成的款子。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便宜一点倒给你。” 谢若林道。 “我再想想。 “情报的事……” 李涯还是有点不死心。 “免……免谈。”谢若林笑道。 李涯脸色一沉,走了出去。 回到家。 李涯坐在床边思索了起来。 原文件拿不到,他就没有实证去抓捕余则成。 看来还是得从余的那个蠢婆娘下手。 他又数了数钱。 也没剩几个子了。 调查不顺。 白糖也买不着。 烦死了! 他烦躁之余,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照片。 这是梅盈雪之前跟他拍的。 花样有很多。 很迷人。 这个女人固然可恨。 但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她带给了自己有生难忘的体验。 哪怕后来从外边找了各种妹子,却始终没一个如梅小姐的。 想到这,他打开柜子,取出了盈雪遗留的衣物…… …… 晚上。 余则成疲惫的回到家。 翠平做的很简单。 一碟青椒炒蛋,一盘香肠,一碟咸菜。 配的是馒头、小米粥。 “现在市面上的好东西可不好抢了。 “我今天去粮食,好多女的拖家带口,买不到粮都在哭。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卖的吗? “有美金、黄金的优先买,不用排队就能买现成的。 “没黄金,银元也能买。 “拿麻袋装法币的,人家也不赶你,就让你排着。 “那队能排的两里路长。 “就这还不算,动不动他们就喊没粮了,故意磨人呢。 “有的人排了三天都没买到粮。 “哎,再这么下去,老百姓连口稀的都喝不上了,咱们还顿顿馒头,家里囤了好几袋面粉,我想想都觉的难受。” 翠平给他拿了筷子,坐下说道。 “国内到处抓壮丁,田也没人种了。 “这么多人要吃饭。 “眼下粮食全靠援助、进口,国府又要优先部队、政府补给,老百姓是难啊。 “不过这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你也别难受。 “咱们把任务完成,等红旗插遍了全国,到时候大家安居乐业,老百姓人人有闲田,再把工业搞起来,就会慢慢好起来。” 余则成目光柔和的宽慰她。 “我明天能拿两袋面粉去福利院吗? “昨天我看昆仑路那边的女院长带着孩子在搞义演,给孩子们筹粮食和衣服捐赠,我瞅着娃儿们都瘦的厉害。 “要不……” 翠平道。 余则成卷起袖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翠平善良,身上有很多闪光点。 可她不知道,那个福利院女院长家里在常德路有两套豪宅,经常出入俱乐部,一个牌局就能输上千美金。 这粮食扔过去,指不定又被她倒哪去了。 “好,多拿两袋。 “论占东西,没人能抢过保密局。 “站里仓库好多大米、小麦都快放发霉了,送去吧,回头我再领。” 余则成不想跟她说太多龌龊的事。 按洪智有所说,这么打下去,再有个一两年就该解放了。 翠平的善意,既然与这个旧社会不融,就留到新时代去发光发热吧。 “谢谢。”翠平欢喜极了。 “老余,你说我师弟那么大能耐,要不让他搞点粮来,救济下那些百姓,哪怕卖便宜点也行啊。” 边吃着,她又问道。 “洪智有真要这么做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谁都保不了他,包括站长和美佬。” 余则成停住筷子,很认真的回答。 “为什么?”翠平不解。 “这不仅仅是救济这么简单。 “里边是生意。 “很多人指着这个发财。 “智有能如鱼得水,不是他背景硬,而是这些人在他那吃到了蛋糕,所以不动他。 “但涉及民生,建丰都玩不转。 “他卷进去就是一个‘死’。 “等着吧,一切会好起来的,快了。” 余则成没法解释太深,只能这般说道。 “好吧。 “原来有钱也不一定能做事。”翠平低头嘟哝了一句。 余则成吃完,取来了钵。 然后取出谢若林那买的材料,点燃火柴烧了起来。 “这上边写着什么啊?”翠平问。 “交通运输线的事。”余则成道。 “你是不是有个妹妹?”他转头问道。 “嗯。 “我妹妹跟我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漂亮了,枪法好,还有文化,在边保当干事可能干了,跟你一样也会写材料,还会打电报。 “你要跟她搭伙,准保会喜欢。” 一提起妹妹,翠平满脸欣喜。 看着翠平自豪的笑容,余则成心头莫名悲痛。 他本想告诉她秋平遇难的事。 但话到了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 翠平不善于隐藏情绪,据智有推测,李涯极有可能从尚博那知道这封情报的内容,未来翠平极有可能是李涯的突破口。 这时候告诉她,一旦翠平情绪不稳定,极有可能被李涯看出端倪。 “跟你一个模子,嗯,那肯定漂亮。”余则成微微吸了口气,笑道。 “讨厌。 “我妹妹真的很漂亮,她嘴巴比我小,眼睛比我大。 “跟左蓝一样……” 翠平说着,下意识的撇撇嘴,把话咽了下去。 这一句话瞬间把余则成说的忧心起来。 是啊。 左蓝也在边区。 这些天他一直通过老罗在探寻左蓝的情况。 只可惜,始终是音讯全无。 也不知道在胡宗南的地毯式轰炸中,她有没有随组织机关安全撤离延城。 …… 桂林路,陆宅。 盛乡把文件递给了陆桥山。 陆桥山翻看了起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李涯果然是上车去会见冈村宁次了。 “见鬼子。 “郑长官都得躲着走,他倒是狗胆不小。” 这次来津海,郑介民原本派给了他一个秘密使命,但直到离开都没有细说。 现在想来,极有可能是随同会见冈村。 但显然为了避嫌,郑长官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很好。 这回看建丰还怎么保他! “干的不错,回去歇着吧。”陆桥山从口袋里摸出五十美金辛苦费递给了他。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盛乡接了过来,塞进了口袋。 “山哥。 “我今天在黑市,探听到了重要情报。 “深海暴露了。 “延城那边有人挖出了红票总部保密机关没来得及销毁的材料。 “其中就有一号线发给深海的电文。” 盛乡说道。 “深海?”陆桥山登时来了精气神。 这个人很神秘。 有人说他藏在保密局,有人说他在党通局,众说纷纭。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一定在津海。 是总部各机关重点追捕的地下暗谍。 要能拿住他,郑长官必然会大喜。 “你确定吗?”陆桥山问道。 “确定。” 盛乡点头。 “尚博花了十根金条买的,像他那种老奸巨猾之人,不是重要情报是不会下重注的。”他补充道。 “十根金条买的。 “按照市场行情,少说也得十五根金条。 “站长又不肯赞助,这钱不好弄啊。” 陆桥山皱眉道。 “要不找洪秘书先借着。 “回头敲几个大户的竹杠,不就都回来了吗?” 盛乡提议道。 “嗯。 “我现在就给洪智有打电话,不管如何,一定要把深海的情报拿下来。” 陆桥山道。 “喂,智有,现在有空吗? “方便的话,来我家一趟。 “对,就现在。 “好,再见。”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