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洪智有走了进来。 “智有,你这脸色不太好。 “看来圆山大饭店不好盖啊。”建丰朗声笑道。 “不瞒主任。 “还真不好盖,跟孔小姐天天拉赞助筹集资金,不过还算顺利,已经筹到了五十多万美金。”洪智有汇报道。 “嗯,圆山大饭店关乎咱们的外交脸面,你跟着二小姐好好干。 “今儿也没外人。 “跟在上沪一样,咱们说几句心里话吧。 “眼下岛上除了抓谍外,仍有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急需要解决啊,我希望你能帮我。”建丰道。 “主任请讲。”洪智有恭敬道。 “余汉谋百万大军正在韶关一带布防,但恐怕很难抵挡住红寇。 “如今上岛的溃逃军民众多。 “一旦粤东失守,未来怕会更多啊。 “眼下美援不足,陈诚之前搞的分田运动虽然开展的不错,但还不够彻底深入,粮食产量远没到自给自足的时候。 “军民用粮日趋紧张啊。 “父亲为了维持新台币,允许台币可与黄金兑换。 “光这几个月来,损失、流向海外的黄金就达七十万两之多。 “关键是市场上的粮食短缺,物价飞涨,一些不法分子趁机收割台币兑换黄金,照这么下去新币又会成为第二个金圆券。 “有了上沪的失败,湾北决不允许再失败。 “你来给我参谋参谋。” 建丰忧心忡忡的说道。 “主任。 “经济维稳核心在于物资与货币的表现力。 “当下之急,一,打击市场的囤积、投机行为。 “二,快速深化土地改革,让耕者有其田。 “三,争取美援,用美援从世界各地换粮食,要让基隆等地的优质深水港发挥作用。 “当然,除了外贸专用,一定要严控黄金外流向欧美等地。 “哪怕买粮食,也尽量用美元。 “因为美元没了可以再挣、再贷,但黄金流到纽约地下金库去了,再想让他们吐出来几乎没有可能了。 “毕竟美钞可以随时印,黄金可不是那么好挖的。 “保住黄金,货币就有底气,老百姓拿着钱心里才能踏实。” 洪智有道。 他是真担心黄金流到欧美去,毕竟这些可是蒋家父子从大陆搜刮来的,每一克都是老百姓的血汗啊。 “我会建议父亲停止新币与黄金兑换的措施。 “另外,我密令你成立市场监管组,人员你可以找叶秀峰要,我已经跟内调局打过招呼了。 “一旦查出来,谁要敢参与黑市囤积居奇,炒作物价,都给我抓了。”建丰道。 “不过,即便是把这些本地贩子的粮全给打出来,也不够。 “还是得要有稳定、畅通的外来粮食入岛。 “你不是在香岛有船队吗? “看能不能并到轮船局来,把航运搞起来?” 他似笑非笑的建议道。 尼玛,这不是掏兜,是要命啊。 “主任,我倒是想。 “只是搬迁船厂,需要股东的批准。 “关键那边船只打的是英国旗,无论是通关,还是采购,包括沿途的海盗等等,都有一定便利之处。 “而且,香岛本就是物资流通的中心。 “在那边采购了物资,可以直接运往岛上,还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税费。” 洪智有耐着性子给这位异想天开的“太子爷”解释。 “只要我能拿到粮食的采购权,我就可以充当运输员,直接去北美本土采购装载,而不是一直看美国船只的脸色。” 他接着说道。 “嗯,有道理。 “这样吧,此事我再考虑考虑,你先去筹备下调查组的事,再设法跟美军方的老朋友联系下。 “先把粮食的援助问题解决了。” 建丰微微皱眉道。 “是。 “主任,我有个小小请求,还望批准。”洪智有道。 “说吧。”建丰语气冷淡了几分。 “乔家才站长被毛人凤扣押在监狱,他的家人至今未知其生死,托我去看望,还请批准。”洪智有道。 “既然是毛人凤扣押的,你就去找他嘛。”建丰头都没抬的说道。 “是。” 洪智有欠了欠身,往外走去。 或许是觉的太过无情了,建丰又喊道: “去看看也好,我会给毛局长打电话。” “谢谢主任。” 洪智有转过身致谢,快步而去。 出了门,他浑身已是汗流浃背。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上沪铺垫的再“忠臣”,一件事不如他意,这就要坐冷板凳啊。 还好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有跟他讨价还价的资本。 要不,分分钟被抛弃,被嘎啊。 这地方不能再待了。 得尽快想办法跑路才行。 …… 洪智有到了忠孝东路的军人监狱。 “洪秘书?” 刚到门口,正巧碰到了一个熟人。 “龙处长。”洪智有颇是欣喜的上前握手。 来人正是昔日上沪稽查处处长龙韬。 “你调这来了?”洪智有问道。 “是啊。 “蒙建丰同志提拔,我现在是监狱狱长。 “怎么,来找人?” 龙韬对这位并肩奋战过的旧友还是很欣赏,有几分感情的。 “我想见一见北平的乔站长。”洪智有道。 “这怕是有点难。 “毛局长下了严令,外边任何人不得接触乔站长,关的黑牢。” 龙韬低声说道,旋即他笑了笑: “不过谁让咱们是朋友呢? “我带你见他,不过时间得尽快。” “好,谢了。”洪智有道。 到了监狱里边,他看到了久违的乔站长。 洪智有简单转达了几句,并未过多寒暄,便离开了。 “乔站长想要些纸笔打发时间,另外,你尽量把走廊的灯换个亮点的。”到了门口,洪智有交代道。 “这都是小事,没问题。”龙韬爽快答应。 “你住在哪? “站里有一批大米没发完,回头我给你家送点去。”洪智有道。 “这哪好意思,我又没帮什么忙。”龙韬笑道。 “老龙,咱们之间就别客气了。” 要了地址,洪智有驱车而去。 …… 到了站里。 洪智有去情报处扫了一眼,老余不在。 “老师,看了眼,乔站长还活着。”洪智有汇报道。 “嗯。 “余则成被毛人凤调到总部刑讯室参与审讯钟云了。 “现在好了,天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熬。 “这日子提心吊胆的,不是人过的啊。” 吴敬中皱眉不爽道。 “老师,岛上现在急需要粮食,我已经托人联系柯克将军了,他虽然退役了,但在北美和军中有很大的影响力。 “如今军援几乎断绝,杜鲁门公开表示不会给蒋任何一枪一弹。 “柯克表示愿意担任使者,来岛上调停关系。 “具体行程,可能得等到明年了。 “只要能让他说服委座,让我作为粮食买办与运输合作,咱们就能有机会回到香岛。”洪智有道。 “嗯,要尽快。”吴敬中道。 …… 接下来的几天。 对余则成来说简直是折磨。 他每天都被谷正文叫过去,参与审讯钟云。 一连三天三夜。 钟云被特务折磨的奄奄一息,却仍是坚贞不屈,半个字不肯吐露。 刑讯室内。 谷正文看着浑身血淋淋的钟云,一扔鞭子,回到了座位上。 “老余,你去审审。”谷正文道。 “谷组长,我就算了吧,我学的是情报、电讯,刑讯还真不擅长。 “再说了,你这种老师傅都搞不定。 “我能干嘛。” 余则成谦逊笑道。 “这可不好说,万一你跟他对上眼了呢?”谷正文道。 “对上眼,也是你死我活。”余则成道。 “来人,把那几个发报纸的学生找来。 “我看他应该快差不多了。” 谷正文一看钟云瞳孔涣散,意识迷糊,决定换个策略。 很快,手下找来了学生。 谷正文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吩咐道:“带他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进来。” 很快,那个叫张顺的学生走了进来。 “你,像平时一样跟他说话。”谷正文吩咐道。 张顺领命,走到钟云跟前,轻声道:“钟校长,您,您还好吧,我是张顺啊。” “是,是张顺啊。” 钟云眼前一片模糊,只是这声音却是十分熟悉。 他此刻意识有些混沌,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哪,一时间关心则乱,脱口而出: “老,老郑还好吗?” “老郑?” 谷正文大叫了起来。 “问他,老郑是谁,住在哪?”他吩咐道。 学生连问了几次。 钟云却是晕了过去,待再被特务用水泼醒,闭口不言。 “余处长,记住这个老郑。 “我看这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这个人先看起来,慢慢磨,我看关于他的审讯就先到这吧。 “辛苦了。” 谷正文套到了有用的信息,起身跟余则成握手。 “是啊。 “能让基隆工委头目如此心心念念的人,定然是大人物,谷组长要能找到这个老郑,必然是奇功一件。 “可喜可贺啊。” 余则成恭喜道。 “老弟放心。 “不管他是谁,只要是红票,就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谷正文盯着他,干笑了起来。 “那是,那是。” 余则成敷衍了几句,离开了保密局大楼。 回到院子。 洪智有整了些烤肉、羊排,两瓶好酒早已经等着了。 “老余,快。 “来吃点,等你半天了。” 他热情的招呼道。 “老师呢?”余则成问。 “睡了。 “来,赶紧吃,别回头跟嫂子重逢了,嫂子瞅你这样嫌我伙食亏待了你。”洪智有笑道。 在这种高压环境下,余则成是肉眼可见的憔悴、瘦了。 尤其是两鬓白发,比老吴还密。 “谷正文道行很深,钟云迷糊间吐露了一个总工委同志的代号,叫老郑。 “地位可能很高。” 余则成忧心忡忡道。 “那也没辙。 “马场町那边现在天天杀人,是的,不是的,一律枪决。 “委座现在杀红眼了。 “你想想,都能把报纸发到士林官邸,听站长说这批人还在搞武装基地。 “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这边工委特么到处拉队伍,还叫地下工作吗? “现在想想,津海地委都比他们强一百倍。 “反正我是不能理解这帮人的行为。 “我劝你别掺合把自己搭进去了。” 洪智有喝了口红酒,低声骂道。 一抬头就见余则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两眼放着光: “不,不是,你怎么知道十六字方针的。” 洪智有意识到说岔了,面不改色的说道:“汤四毛交代的,马奎当初还时不时挂嘴上,我印象比较深刻。” “哦。”余则成点了点头,颇有些失望。 “行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洪智有道。 “那个谷组长一直在试探我,后边还不知道有多少招。 “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也没交通站。 “除了每天看着自己的同志希望,完全不知道能做什么。” 余则成直接拿了酒瓶,对着灌了几口。 “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潜伏。 “建丰要吃掉我的船厂。 “我这边也不好过啊。” 洪智有轻叹了一声。 吃完夜宵,余则成回到后院,打开收音机,调到熟悉的频道。 “太行山呼叫风车。” 电台里,陡然传来了久违的声音。 余则成整个人瞬间清醒,板正的掏出纸笔,飞速的记了起来。 “太行山呼叫风车。 “2267,315,1218……” “本波段一小时后,重复一次,敬请收听。” 他关掉收音机。 拿出朱子家训,迅速查找了起来。 “深海,明日街口菜市场七姑包子铺,三类暗号接一类暗号。” 翻译完,余则成迅速烧掉,然后抱着书激动的咬着牙关,闭上眼深深吸气。 终于等到了组织的呼唤。 自己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 第二天一大清早。 余则成就去了附近的菜市场口。 七姑包子铺,他每天上下班都会路过。 但却从未关注过。 三类暗号接一类,属于绝密级别了。 三类代表符号。 每个重要潜伏者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符号,比如动物、花草树木,或者数字。 余则成在延城培训时,三类代号是数字7。 只是他从没用过。 余则成从口袋里掏出粉笔,在附近一个满是尿骚味的角落墙上,悄悄写下了一个7,然后迅速离开。 白天,他心里不安又焦躁的熬了过去。 到了下午时,他路过坐在汽车内,悄悄用望远镜看了一眼。 那个数字7,下边加了一捺,看起来像是一个又字。 没错。 暗号对上了。 应该是组织的人。 他四下看了一眼,下了车,谨慎的往包子铺走了去。 包子铺有一个老阿婆。 还有一个头脸都包着蓝色布子的女人,只露出一双眼睛。 “老板,这包子怎么卖?”余则成问道。 “你想吃什么馅的。”女人看着他,声音很沙哑,眼里却透着喜光。 那熟悉的声音,瞬间像是一道惊雷击穿了余则成的灵魂。 他浑身一颤,不敢相信的看着女人。 虽然她脸包着布子,声音也沙哑难听,但那双漂亮动人的眼睛,余则成这辈子都忘不了。 是左蓝。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