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左蓝走了 中山路二十六号。 吱嘎。 门开了。 姜虎压低帽檐,快步走了进去。 到了里屋,杜长城赶紧给这位爷倒了杯酒,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洪智有的人无处不在。 “你是想害死我吗? “还是怕别人不知道我和你孔家走的近?” “怎么?和孔家走的近,还让你丢人了?”姜虎冷笑道。 “你特么是脑子有屎吗? “我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校官。 “跟孔家人眉来眼去,那不明摆着有问题吗?” 杜长城色厉内荏的斥道。 “行了,少在这装了。 “你是任务没完成,想躲老子吧。” 姜虎蔑然嗤鼻,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两万美金丢在桌子上: “已经好几天了,夫人的耐心有限。 “拿了钱,就得办事。 “否则!” 说话间,姜虎身形如鬼魅般闪了过去,杜长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掐住了脖子。 姜虎单手掐着他提了起来。 “呜呜!” 杜长城一米七五的个,在姜虎手里就像小鸡一样动弹不得。 他脸胀红的跟猪肝一样,拼命乱蹬着却始终无法挣脱这只铁钳般的大手。 “三天内,搞不定洪智有,我向你保证,你会死的很难看!” 姜虎手一松。 杜长城跌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告诉夫人,等,等我的好消息。 “实在不行。 “老子大不了身上绑上炸弹,跟洪智有同归于尽。” 杜长城颤声说道。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姜虎转身而去。 …… 夜色降临。 肖国华叼着香烟走了出来,正然吩咐道:“弟兄们,现在是特殊时期,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车那边去两个人盯着。 “省的被人做手脚。” 说着,他转身进了院里。 另一侧巷子的角落里,胡凌影啐了一口骂道: “玛德,这也得盯的太死了,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啊。 “老杜,要不还是算了吧。 “咱们把钱退了。 “这特么再搞下去,得送命啊。” “退了?”杜长城瞪了他一眼。 “你当孔家跟你过家家玩儿呢。 “像咱们这种人就是过河小卒,挑上了你还想跑? “要么干到底,要么死。 “你挑一个吧。” 说着,他往巷子深处走去。 “那咋办?”胡凌影急了。 “别急,我想想啊。 “归根到底,咱们是要炸死洪智有,在他的汽车上动手脚。 “有了。 “走上车。” 杜长城点了根烟吸了几口,顿时有了主意。 很快,他把车开到了芝山岩与济南路交界的地带。 “洪智有每天上班都是从这条路走的。 “只要咱们把握好时机。 “在他上班的路上多撒几颗钉子。 “一旦他爆了胎。 “离这里最近的修理厂就是咱们保密局指定的。 “到时候我可以让人安装在汽车底下。 “如此一来,大事可期。” 杜长城道。 “好主意。 “要不说还得是你老杜呢。 “记得上活扣,别特么在修理厂就炸了。”胡凌影提醒。 “就这点破事,还用得着你叽歪。” 杜长城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分钱累赘很是不爽道。 胡凌影撇了撇嘴,没敢吭声。 …… 早上。 胡凌影亲自带了一大包锋利三菱钉,洒在了路上。 这种钉子随便怎么扔,都会有尖刺朝上,堪称破胎神器。 很快,洪智有的车队驶了过来。 车是孙兴开的。 咔嚓。 他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洪智有问道。 安德森从另一辆车走了下来:“洪,路上有钉子,我们怀疑是有人故意撒的,前车的车胎被扎破了。” “知道了。 “清理了继续出发。”洪智有下令。 “杜长城这个蠢货,是真没招了,居然用出了这种低级伎俩。”余则成笑道。 “哎。 “真头疼,我天天把车停在门外。 “晚上四点后,外边值守的兄弟就回院子里歇了。 “给他机会不中用啊。” 洪智有颇是恼火道。 他为什么要费劲拖着枪击案。 其一得留着枪击案攒杜长城、胡凌影的把柄。 最重要的是,别看洪智有挂着秘书长一职,但实际上在国府内斗中,这个身份不值钱。 但如果是炸了建丰的座驾,把事件升级到刺杀建丰,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洪智有就能借着枪击案的把柄,搞定杜、胡让这两人“指正”毛人凤。 现在的难题是,这俩货有杀心,没贼胆。 始终没找到对汽车下手的机会。 “哎,我真是太难了。”洪智有心累道。 “别急。 “离支票兑换的日期还有几天,现在该急的是孔家。” 余则成道。 保密局技术组办公室。 看着洪智有的车稳稳停在了楼下。 杜长城无语的看着胡凌影,劈头盖脸就骂:“你是猪吗? “有你这么撒钉子的? “全撒在一个坑里,你特么就不能摆个长蛇阵什么的,或者找个掩体藏藏。 “美军的大吉普轮胎厚。 “你但凡藏着点,也扎不穿大兵的车啊。 “猪脑子,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没有一件事是能干好的。” 胡凌影被喷的狗血淋头,低头不满嘟哝:“你厉害,你咋不亲自干。” “拿钱的时候,你倒是手挺快了。 “告诉你。 “搞不定洪智有,咱俩一块死。” 杜长城骂骂咧咧道。 “老杜……”胡凌影刚要说话,杜长城不爽的瞪着他: “在这里叫杜……组……长!” “是,杜组长,要不咱们还是去找局座支招吧,再拖下去洪智有只会越来越警觉。”胡凌影道。 “你以为我没找过,他不是耳聋了,就是嗓子哑了说不了话。 “我有什么辙。” 杜长城没好气道。 “没一个靠谱的。”胡凌影低语了一句。 …… 三楼办事处。 孙兴快步走了进来,凑在洪智有耳边低语: “林添去收‘保护费’,卖包子的快不行了,已经送医院去了。” “我知道了。 “让林添稍微垫点人道医药费就行了,别花太大力气。 “否则会惹麻烦上身。” 洪智有略作沉思,指示道。 林添看似轻浮,但办事是有谱的。 他说左蓝不行了。 多半是没治了。 洪智有可以确定,柴前的本子上虽然没有左蓝的名字和代号,但有朱燕。 朱燕是平安带着海防图撤离了。 但朱燕与左蓝此前是一定见过面的。 谁也不能确保左蓝有没有暴露。 一个独身、卖包子的女人,无论谁出大笔医药费去救她,都会是一件怪事。 像医院这种地方,少不了保密局或者建丰的暗线。 洪智有不得不小心。 “明白!”孙兴领命退了下去。 洪智有转头看向余则成,心里有些沉重。 “怎么了?”余则成眨了下眼,声音有些颤。 从洪智有的眼神,他已经读到了些许答案。 “左蓝可能快不行了。 “人现在在湾北医院,林添刚送过去的。”洪智有语气悲沉道。 余则成转身就要走。 “等等。 “你这么去,万一左蓝暴露了,你不是白送吗?”洪智有道。 “那怎么办?”余则成有些乱了心神。 “老师不是正好要去换药吗? “你带他一块去。 “这是左蓝的病房号。 “你抽空去看她一眼,记住,一定不要时间过长。 “算了,还是我亲自陪你去吧。” 洪智有怕他出错,想了想道。 “嗯,快。”余则成道。 两人驱车回到了小院。 吴敬中正在屋内跟肖国华聊天。 “智有,你俩这是?”见二人神色不太对,他扬眉诧异问道。 “老师,你的腿该去医院换药了。”洪智有道。 “药还有啊。”吴敬中道。 “去吧。 “就当出去散散心了。”洪智有道。 吴敬中没再多问,上了汽车,直奔湾北医院。 取了药。 洪智有扶着吴敬中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余则成借机迅速离开。 “你俩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吴敬中挤眉低声问道。 “则成的一个朋友快不行了,就在这医院内。”洪智有道。 “余则成的朋友……” 吴敬中没再多问,耐心等待。 余则成很快找到了左蓝的病房。 一进门,就闻到有些腐臭的味道,正好医生不在,余则成带上门,快步上去轻轻唤她: “左蓝。” “则成,你来了。”左蓝缓缓睁开眼虚弱道。 分别了这么久,余则成终于看到了她的脸。 从侧脸到耳朵,几乎全被汽油弹烧毁了。 他缓缓掀起了被子。 左蓝大半边身子已经开始腐烂,脓血与衣服黏在一起,渗着褐褐的脓血。 “疼,疼吗?” 余则成握着她的手,双目猩红,声音与手抖的厉害。 他的心在滴血。 他无法想象向来爱美的左蓝,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用力握着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她的手很冰凉。 却远远不及他内心的悲呛与痛苦、绝望。 此刻,余则成多么希望替她承受一切痛苦。 可他什么也做不到。 哪怕是为她滴下一颗微不足道的眼泪。 “则成。 “答应我,活下去……” 她的眉梢还是那么温柔,那么美,只是那星辰般的眼眸终究是黯淡了。 林添说了。 左蓝在前不久烧锅子,不小心烫伤了,原本的老伤复发导致大面积的溃脓、恶化,药物已经无法处理。 她昏倒了两天,送来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余则成知道。 也许她在两天前的夜晚,昏迷在屋子里时,生命就已经到了尽头。 她只是在等一丝奇迹。 等自己来看她。 而现在,这最后的一面已经耗尽了她的气力。 “我会的。 “我会的。” 余则成用力握着她的手,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嘴唇刚触碰到她冰冷的肌肤。 门外骤然响起了脚步声。 余则成下意识弹身而起,松开左蓝的手,转身就走。 “先生你找谁?”进来的护士有些诧异。 “哦。 “我老师今天换药,就是吴敬中。 “我记得他上次就是在这个房间的。” 余则成一副走错了房间的问道。 “哦,你是指洪秘书长的父亲啊。 “这里是烧伤科患者,他在隔壁对面那边的骨科呢。” 这医院里的护士,都知道洪秘书长出手大方,说话也好听,一提吴敬中都知道。 “哦,谢谢啊。 “那你忙着,我就不打扰了。” 余则成看了左蓝最后一眼。 她安静的靠在枕头上,微闭着双目,侧脸挂着恬淡的笑意,像是睡着了。 余则成的心很痛。 这一眼很快,在他心里却是从山城到现在,两人数年来的风风雨雨。 他转身走了出去,看似无比的平静。 余则成走的很慢。 他在拐角处停了下来,果然,很快传来了护士的呼声:“谭医生,26号室有病人走了。” 很快医院很娴熟的处理起后事。 “通知他的家人。” “病人没有家属,是一个收保护费小混混送过来的,还欠着一半医药费没交就跑了。” “也是,有家属哪能烂成这样。 “直接拉殡仪馆去,烧了,再通知民政局去上边填写的地址销户去。” …… 耳机传来医生、护士们的交谈声。 很快,余则成就看到有人推着盖着白布的病床,往另一边的停尸间去了。 “别了,我的朋友。 “别了,我的爱人。 “别了,我亲爱的同志,左蓝!” 余则成低头看着皮鞋默默向左蓝告完别,吸了吸微酸的鼻子,他快步而去。 回到骨科。 吴敬中已经换了药。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眼余则成,没有说话。 “老师,您好些了吗?”余则成问。 “你好我就好啊。”吴敬中点头叹道。 “我会好好的。”余则成强颜笑道。 回到小院,安顿好了吴敬中。 洪智有拉着余则成来到了角落,递给了他一支烟:“来一根?” “不用。”余则成双手插兜,脚踩在花池边,淡淡道。 “左蓝走了。 “老余,要不回房间哭一场吧,那样会好受点。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洪智有道。 “每天听着马场町不断响起的枪声,我的泪腺早就退化了。 “真的。 “我好像很难过,又好像不难过。 “我说不出来这是种什么感觉。 “或者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余则成语气有几分凄凉。 “从我在山城第一次监听到她跟曾家岩50号的林怀复、孟先生来往密切时,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就像一个噩梦一样。 “无数个夜晚,我都会在她被捕,被杀害中惊醒过来。 “如今,这个噩梦终于醒了。” 他抬头望着天空,淡淡笑了起来。 “这年头,能在爱人的告别下离开,已然是种奢侈了,至少她走的时候没有遗憾。 “节哀,老余!” 洪智有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而去。 余则成望着天上的飞鸟,一动不动。 直到飞鸟带着他的哀思,飞向海洋遥远的另一边,再也没了踪迹,他才深吸一口气,走出小院上了汽车。 “待会,会有辆保安队的汽车从南山街拐过来。 “我可能要跟它碰一下。 “你精神点,别把脑袋给磕花了。” 洪智有笑着提醒他。 “放心,不会。 “这次杜长城这帮家伙,应该能上道了吧。”余则成道。 “当然! “这要是再把握不住,他们就不配待在保密局了。” 洪智有说话间,刻意放慢了车速。 保安队的军车向来横,到了南山路口一个大拐角,洪智有一打方向盘,哐当! 汽车与卡车撞在了一块。 还好双方刹车及时。 虽然撞在了一块,也不至于太惨烈。 洪智有的奔驰车头塌了点。 双方简单处理后。 洪智有驱着损坏的车回到了保密局。 车一进院子,二楼的杜长城在窗户门口就瞅了个正着。 他假装下楼办事。 正好与洪、余打了个照面。 “哟,洪秘书长,这车咋撞成这样了?”杜长城打趣笑问。 “别说了。 “跟保安司令部的一辆运兵车撞了。”洪智有道。 “保安司令部的那帮人都是开飞车的。 “警察署那边投诉了很多次,都被彭孟缉压了下来。 “没法,这帮人来的早,都是土霸王啊。” 杜长城道。 “杜组长,咱们保密局的车一般找谁修?”洪智有踢了踢车轮,看着损坏的前脸问道。 “总务处调度科的人知道,你问他们就行。 “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杜长城假装偶遇,一摆手夹着公文包走了。 很快,洪智有叫来了调度科长。 调度科长建议让余则成驱车去了附近一家叫阳光汽修厂。 这是保密局指定的修理厂。 …… 阳光汽修厂。 余则成把车驶了进来。 “余助理,调度科的刘科长给我们打了电话,你稍坐会,这种进口车维修可能得多花点时间。”汽修厂的老板迎了过来,点头哈腰道。 “贵姓。”余则成问道。 “免贵姓孙。”老板道。 “孙老板,劳烦了。”余则成见对面街有人下棋,打了声招呼,他径直走了过去。 “你去那边盯着点。 “这台车,我亲自来修。” 孙老板打发了想要凑上前的车行伙计。 待没了外人。 他从休息室取了一个黑布包,赶紧钻到了汽车底下。 然后,从布包里取出了微型炸弹接在了汽车引擎上。 装好后。 他拨动了炸弹上一个红色的装置。 这是杜长城发明的新炸弹,红色开关可以临时关闭连接线路。 只要不打开,哪怕汽车点火启动,炸弹也不会爆炸。 炸弹装的很靠前。 回头想用了,随便找个机会在车前弯身往底下一够就能打开。 打开后,下一个启动的人就会点爆,连人带车粉身碎骨。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