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桥山心情大好,夹着文件哼着小曲从地下室走了上来。 “陆处长,这是抓到鱼了?”李涯问道。 “怎么,就许你李队长立大功,我还不能摸摸鱼了?”陆桥山温和一笑,就像多年老友的调侃。 “哪里。 “大家即为同仁,自当同气连枝,我巴不得陆处长多多立功。 “把我们津海站打造成堡垒。” 李涯笑道。 “同气连枝,说的多好。 “我谢谢你啊,李队长。” 陆桥山点了点头,转身冷面而去。 到了办公室,他第一时间把盛乡叫到了办公室。 盛乡一脸焉巴巴的走了进来: “陆处长,你找我有事。” “看你这副鸟样,给老子打起点精神。”陆桥山呵斥道。 “陆处长,我上哪打精神去。 “上次你给我的情报走了水,绣春楼是个假货,现在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我是口碑碎了一地。 “买家那边放话要弄死我不说。 “连带着你给我的那些真情报也没人买了。 “白送都没人要。 “我这条财路算是断了。” 盛乡一脸埋怨道。 “卖情报的,谁还没个砸手艺的时候? “回头再卖一票大的,声望自然也就回来了。” 陆桥山皱眉安慰了一句。 “你说得轻巧。 “那可是十根金条的买卖。 “买家是党通局的人,他们不仅买了假情报,还被抓了好几个人,听说孙传志狠狠放了笔血,才把人赎回去。 “我这些天待在办公室,家都不敢回了。” 盛乡苦巴着脸,不爽道。 “瞧你这点出息,孙传志那边我会去打招呼。 “打起精神来,我有桩要事交给你去办。 “这事要办成了,我重重有赏。” 陆桥山拍了拍桌,提醒道。 “成。 “陆处长,您吩咐。”一听有赏,盛乡顿时来了精神。 “也没别的事。 “晚点,你带几个人去鸿运茶楼,到了那边有人会交给你一个人。 “你把人带到站里来就行。 “记住要蒙头,尤其是不能让李队长知道。 “他要问了,你就说是抓了个地下印刷厂的,记住了吗?” 陆桥山吩咐道。 “明白。”盛乡点头。 陆桥山摸了两块银元递给他:“去吧,在那喝杯茶。” “谢谢陆处长。” 这差事简单,盛乡拿了银元欢喜去了。 待盛乡一走,陆桥山快速拨通了陆玉喜的电话: “喜子,我是你山哥。 “鼓楼那个戏院,你再去摸一摸,尤其是后边小院柴房。 “一个叫老周的。 “抓了问一问是不是这段时间新来的。 “是,立马抓了,把人送到鸿运茶楼,交给盛乡就行了。 “记住,手脚干净点要快。 “等你好消息。” 挂断电话,陆桥山吐了口气,快步走了出来。 路过余则成办公室,见他和洪智有在喝茶: “智有,站长在吗?” “在,看文件呢。 “最近城防局和警备司令部下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洪智有回答。 “咋了,老陆,这是有好事? “发年终福利也没见你这么开心过啊。” 余则成见他满脸喜气,连忙问道。 “让你猜对了,有好事。 “鼓楼那个班主招了! “上次警察去摸底,这家伙把人藏到了柴房。 “今儿抓了一顿打,全撂了。 “问过了,就是李涯几天前安排过去的,整个戏班没几个人知道。” 陆桥山道。 “太好了! “老陆,还得是你啊。”余则成欣然大喜。 洪智有也是大喜。 不管是真是假。 陆桥山这一板斧抡下去,绝对会有效果。 若真是袁佩林,皆大欢喜。 若不是,至少可以证明戏班是李涯的迷惑之计,可以再另做打算。 终归是前进了一步。 “抓到了,怎么处理?”洪智有道。 “那就好办了。 “杀,咱们肯定不能动手,这可是总部的金疙瘩。” “北平乔站长正在要人,可以送北平。 “就算李涯不同意,想要再藏住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不说咱们,红票就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袁。 “一句话,这人是见光必死。” 陆桥山眼神阴森道。 “不愧是南昌调查科的大师兄,天衣无缝啊。 “一旦袁在李涯手上丢了。 “我就不信总部还能像前两次一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到时候不说处罚,至少想做副站长,郑局长就能一笔否了他。” 洪智有及时奉上彩虹屁,提升陆桥山的士气。 “我就见不惯李涯那嚣张、得意的嘴脸。 “这次必须镇镇他的威风。 “我现在就去向站长汇报。” 陆桥山说完,起身要走。 “等等。 “老陆,还是去站长室了。 “你、老余,被李涯摆了一道,有事商量很正常。 “找站长,还是人到了为好。 “要不,李涯还以为是站长指使的,别忘了建丰跟站长是老同学。 “有很多事不方便说话。” 洪智有连忙喊住了他。 “没错,有些事心领神会即可。 “别忘了,当初站长提名的人是你。 “老陆,先等等。” 余则成也跟着道。 陆桥山顿住脚步,略微一想,拍了拍额头道: “嗨,我这是高兴过头,糊涂了。” “等着。 “等着。” …… “队长,盛乡带人出去了。” 高原往窗外探了一眼,小声道。 “去吧。 “他们会满意的。 “南昌调查科,我呸,一帮废物、蠢猪!” 李涯往垃圾篓里啐了一口。 然后看了眼手表,“你去刑讯室盯着点董成。 “这可是个稀罕物。 “咱们的荣华富贵全靠他了。 “关键他是红票,是挖出峨眉峰、鹅卵石、响尾蛇的抓手。 “建丰有令,必须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来!” “李队长,要不咱们把他转移走?”高原提醒道。 “不用吧。 “建丰指示的人,谁敢动?”李涯对这位上峰有近乎神明般的崇敬。 “也是。 “问题是这个董成一直在死扛。 “袁先生曾在边区跟他共事过,站长让请来指认,咱们要不要动?” 高原问道。 李涯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还是没明白事情的真相啊。 “从军统时期开始,特务抓人还用指认吗? “情报、证据都摆在眼前。 “他是红票得是,不是也得是! “到了京陵,建丰和总部的人有一百种法子把他认出来。 “而且,我已经让人去杨家村找目击证人。” “目击证人不是……”高原没往下说。 “这个人跟阿猫阿狗没什么两样,不一定非要见过董成和余则成。 “董成也可以不认,可以推翻。 “但想要袁佩林见光,门儿都没有。 “找人来,纯粹是为了陪他们把这出戏演的更精彩罢了。 “我这人就这样。 “敬我一尺,还你一寸。 “伤我一毫,报之百丈。 “不就是玩嘛,谁怕谁啊?” 李涯两眼往上一挑,微微晃头阴冷笑了起来。 “明白了。 “那站长提这个建议,不会是针对你吧。” 高原说到这,神色有些惊愕。 “站长跟上峰关系不错。 “坑钱,我信。 “犯上峰之大不韪,让老广帮做副站长,可能性不大。 “怎么我也是青浦生,是他的学生。 “是任他‘宰割’的傻子。 “让老资历、狡猾如狐的陆桥山上来,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他出此策,要么是真心想扶我上位。 “要么就是让洪智有、余则成这帮人给忽悠了。 “毕竟是年岁大了啊。” 李涯双肩往上一抻,舒了口气道。 “陆桥山进站长室了吗?”他眯着眼问道。 “没有。 “今早在会上,他已经暗中点了陆桥山,让他别找你的事。 “一句精诚团结,共守堡垒。 “在场的人,谁都看出来他还是向着你的。” 高原道。 “是啊。 “袁佩林、董成在手,木已成舟,水自成渠的事,他还想拦我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站长是聪明人。 “他是懂选择的。” 李涯自信满满的说道。 “也是。 “李队长,下一步需要做什么?”高原问。 “什么也不用干。 “只要袁佩林不现身,任他东南西北风,我自端坐钓鱼台。 “等盛乡回来了叫我。” 李涯笑了笑,闭上眼懒懒听起了收音机里的歌曲,手指轻敲着扶手打节奏: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 站长室。 洪智有推门走了进去,吴敬中正在打电话。 待挂断电话,他有些头疼道: “智有,局势不利啊。 “现在各方战事频发,运往津海的外国货轮是加班加点。 “就这也不够分啊。 “各集团军要,市政要,有钱人要。 “津海要,马汉三北平也要。 “你看看外边,现在的钱还是钱吗?老百姓买粮都是按箩筐挑的。 “智有,我让水路稽查处以不合格扣下了一批面粉和大米。 “你尽快拉到河西的地库去。 “金银再多,一旦乱起来,都没有一粒大米值钱。” 吴敬中骨子里有着老地主的保守思想。 一遇到乱局,自然是少不了屯粮的。 “是啊,还是老师考虑的深远。 “老师,陆处长把鼓楼戏班班主抓了。 “那人供出,李涯前几天的确送了个人来,就藏在戏班后院的柴房里。 “很有可能就是袁佩林。” 洪智有说道。 “会不会是李涯设下的圈套?”直觉告诉吴敬中,不会这么简单。 “圈套? “不至于吧。 “如果这是圈套。 “班主、女朋友、再加上一个早给袁准备的替身。 “李涯也太可怕了吧。” 洪智有皱眉道。 “不能小看他啊。 “他是余乐醒、刘雄器重的门生。 “在特训班时,最喜欢看的书是《孙子兵法》,看这种书的人往往会很可怕。” 吴敬中蹙眉凝重道。 “李队长知道那个戏班班主被抓了吗?”喝了口茶,他问道。 “现在应该知道了。 “我看他前边在您门外来来回回了几趟,可能是心慌了。”洪智有道。 “那这事就有准了?”吴敬中大喜。 “应该有。”洪智有道。 “太好了。 “为了这个袁佩林,我是寝食难安啊。 “你猜怎么着? “李涯这头蠢猪居然当着我的面问,怎么只有七根金条。 “这要做上副站长,就该跟我拍桌子了。” 吴敬中左手一背,右手恼火的指了指道。 “是! “李队长吧,在延城吃了太多的苦。 “来到津海花了眼,对钱难免看的重了些,老师别放在心上。 “教不熟就别教。 “有我和余主任给您分忧足够了。” 洪智有笑道。 …… 一个小时后。 盛乡押着人来到站里,没进地下室,直接来的情报处。 “陆处长,人带来了。”盛乡道。 “没人见过吧?”陆桥山沉声道。 “呜呜!” 被抓的人头上蒙着兜,口中塞着破棉布,挣扎呜鸣着。 “没,打抓到直接就套了。”盛乡道。 “很好。 “嗯……” 陆桥山抖着食指踱步沉思了起来。 这个人看身形与照片上的袁佩林极像。 这个头罩,自己绝不能碰。 只能由李涯和站长去揭。 如果是袁佩林。 李涯当着站长,乔家才要人、又或者李涯要转移,就必须汇报。 如果不是。 自己就说这人是红票联络员,即便不是也可以说抓错了。 站在和众人都可以作证。 不至于让李涯反将一军。 回头袁佩林被杀,或者丢了,倒查赖在他头上。 对,这点很重要。 否则以李涯的狠毒,光靠反咬一口,是能咬死他的。 毕竟袁可不是一般人。 “没,打抓到就” 闲聊了一会儿。 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陆桥山叩了叩门:“站长,方便吗?” “方便。”吴敬中欢喜道。 “站长,我的人在鼓楼戏班抓了个红票地下联络员。 “人已经在刑讯室看着了。 “要不大家一起去看看?” 陆桥山问道。 “确定了吗?”吴敬中问。 “站长,人是我找外勤抓的,抓到立马上的头罩带站里来了。 “我没看。 “要不还是您揭吧。” 陆桥山壮着胆道。 吴敬中看着他,迟疑了两秒道: “那行,一块去看看。” “多谢站长。”陆桥山后退半步,向他鞠了一躬。 都是明白人。 如果吴敬中不把这事顶起来,陆桥山就卡在这了。 “叫上李队长和余主任。”吴敬中吩咐洪智有。 洪智有通知余则成后,来到了行动队。 李涯正靠在椅子上听歌养神。 “李队长,站长忙完了。 “我看你刚刚在门口打转,想必有事找他吧。 “正好,陆处长抓了个红票地下联络员。 “可能跟董成有关。 “站长说董成一事是你专门负责的,想请你一块去刑讯室看看。” 洪智有很圆滑的说道。 “地下联络员? “在哪抓的?” 李涯脸色一变,装出一丝不太明显,却又足够让人察觉的慌乱。 “鼓楼。”洪智有道。 “鼓楼! “走!” 李涯急匆匆的往地下室走去。 边走。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陆桥山啊陆桥山,跟老子玩,你还不够格。 这回看你脸往哪搁!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