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帅的人脉很广。 上到老乡高官韦焕章,下到土匪、山贼。 尤其是后者,像过三江这样的力量,对洪智有来说是十分珍贵的。 他要有一支可靠的武装力量。 通过情报运作,时不时能玩上一票大的,也能增加的话语权。 尤其是很多时候,可以让日本人借助被“抢”了,交易物资简直不要太简单。 至于坂西一郎的人脉和任务。 日本人都是要看实力的。 在无法输送巨额利益之前,连刘振文都看不上他,更别提关东军本部那些大人物了。 打铁还得自身硬啊。 洪智有缺乏第一桶金,而关大帅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该启动了。 洪智有拿起电话拨通了周乙办公室的号码: “喂,周队长在吗? “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方便来我家一趟吗? “地址……” …… “孙姐,收拾一下吧,今晚可以离开了。”洪智有来到楼下,吩咐道。 “这么快?”孙悦剑问道。 “对。 “虽然眼下的危机已经过去了,但这瞒不过高科长的眼睛。 “他只会暗中加紧盘查。 “你早点走,有好处。” 洪智有笑道。 “好的。”孙悦剑点头,进屋收拾去了。 半个小时后。 周乙驱车来到了宅子。 咚咚。 他轻轻扣了下门。 洪智有迎他走了进去。 “悦剑?”一进门,他就看到裹着头巾的孙悦剑,不由惊喜叫出了声。 “周乙! “我正愁怎么联系你呢。”孙悦剑上前道。 “火车票是七点,时间来得及,你们可以好好聚聚。 “我去外边买瓶酒。” 洪智有看了眼手表,给二人留足了空间。 约莫半个小时。 洪智有估摸着周乙应该差不多了,回到了屋里。 果然。 周乙和孙悦剑坐在桌子边聊天。 孙悦剑的上衣,有明显凌乱痕迹。 革命的爱情果然分外浪漫啊。 “洪股长。 “谢谢你救了悦剑。 “到了这一步不妨开门见山,你到底是哪一方的,我们的同志,还是共产国际,又或者军统、中统?” 周乙给他递了一支烟,问道。 “我是哪一方不重要。 “有时候知道的多了,对你们没好处。 “你们只需要知道,我是朋友就行了。 “你们想找的那批药物,我有路子,可能有机会找到。 “但我有个计划,需要跟抗联合作。 “这对你们也有好处……” 洪智有详细把计划说了。 “这个计划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我的朋友就是帮山上卖山货筹粮的,只要你吃的下货,这都不是问题。”周乙想了想道。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抗联的经费一直是个问题。 眼下华北、华东落在了日本人手里,组织从北平、津海筹集的经费想入关十分艰难,不止各大银行查的紧。 大部分时候只能靠金条这等硬货流通。 早些时候还被查了两波,损失惨重。 山上的同志通常只能靠山吃山,条件十分艰苦。 吃还是小事,东北林子养人,还不至于饿死。 但子弹、药品、干电池这种刚需,用一点少一点,这才是致命的。 洪智有要能搞到,老魏就不必从奉天、新京方向运作,像这次悦剑一样险些出大事。 “好,那就这么定了。 “我过两天先去搞粮食,你们给我第一批货。” 洪智有深知以周乙的老辣,光靠嘴说没用,得来一次成功的配合,后边才能打开资源缺口。 “我担心的还是运输。 “现在到处都是卡口,连三菱公司的车都查,别说大米,就是一只鸟想从哈尔滨上空飞过,都得拔它几根毛。”周乙担心道。 “这个我来解决。 “等我搞定了关大帅,我会去一趟关东军驻哈尔滨的第四军团。 “眼下粮食都在他们手里。 “你们只需持续给我供货就好。” 洪智有道。 “可以。”周乙道。 他现在除了相信洪智有是天降福星,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走吧,该送孙姐离开了。” 洪智有没点破他们的身份,没啥意义,没必要把别人的“衣服”扒个精光。 上了车。 洪智有边开车边道: “孙姐运送药品踏入哈尔滨那一刻起就暴露了。 “这说明你们组织有一个叛徒。 “不查出来怕是个麻烦。” “是,不过从高彬,也就是你叔叔对悦剑的情报不准确来看,这个叛徒不是组织的核心人员。”周乙点头道。 “你跟高科长关系近,能透露点吗?”孙悦剑问道。 “叛徒是个女人。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洪智有想了想,透了一点。 资讯就是他最大的武器、“外挂”。 “谢谢。”周乙点头。 到了火车站,周乙只能在车内远远看着。 毕竟这是洪智有蹬了的“女朋友”。 “孙姐,保重。” 洪智有上前简单抱了抱孙悦剑,送她进了车厢,这才下来。 回到车上,他道:“电台在我家里,除非是城仓中将亲自来查,否则哈尔滨没人敢跑我家里去搜索。 “迟些等粮食到了,一并运到山上。” 说着,他递给了周乙一支老刀。 “兄弟,谢了。” “要没有你,这次我和悦剑就危险了。 “好久没抽到这种烟了,回味无穷啊。” 周乙抽了一口,由衷的感激道。 “我带了一箱子回来,明儿上班给你拿两条。”洪智有道。 “其实我还是想不明白。 “你是高科长的侄子,又有日本人撑腰,起点就是股长级,前途一片美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乙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 “有人喜欢当官。 “有人喜欢干革命。 “我喜欢搞钱,准确来说是搞黄金。 “我想看看,穷尽一生,我能否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印证自己的生意经,能否成为真正的关东无冕之王。” 洪智有目光看向远处,脸上写满了自信。 人活一辈子最怕的就是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只要有目标,日子就有奔头。 “你的愿望很远大,但日本人可能不会惯着你。” 周乙有些羡慕的笑道。 年轻就是好啊,什么都敢想。 不像自己,自信早就成了奢侈品,也正是因为无数次的不自信,让他避免了很多的激进错误,从不去“赌运”。 他只相信眼前,自己能看到,能把握的事情。 “那你将会见证奇迹。”洪智有笑道。 “怎么说呢? “我其实还有个念想。 “我想知道如果杨靖宇将军有足够的粮食、枪炮、钱粮,以及必要的苏联外援,抗联能否把鬼子赶出东北?” 洪智有说这话是认真的。 “如果你真能成为这钞票上的赵财神,我向你保证,杨将军和抗联二十几万将士一定会把日本人和溥仪赶到鸭绿江里去喂鱼。” 周乙很肯定的回答。 杨将军是他为数不多能感到自信的人了。 “我也相信。 “那咱们就试试?”洪智有道。 “好。”周乙笑了笑,愈发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 “进去坐坐吗?” 到了家门口,周乙问道。 “不了,我看嫂子似乎对我印象不好,冷冰冰的,我就不去找不自在了。”洪智有笑道。 “好吧。 “等你的盘尼西林,山里很急,每天都在减员。 “谢了。” 周乙叮嘱了一句,下了车。 “等消息吧。” 洪智有调转车头,驶往文宣街。 到了天然居。 吴敬中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桌子上铜锅正咕噜噜冒着气泡。 “吁,这天就得吃点热乎的。 “快坐。” 吴敬中给他调了份麻酱,往锅子里大筷下肉。 “谢谢。”洪智有挨着他坐了下来,一边给他倒茶,一边用公筷往他碗里夹肉: “这边的羊肉鲜,有个八秒就够。” 吴敬中愣了愣。 像刘雄这些老兄弟,平素都不敢离他这般亲近。 这小子倒是不见外。 “我决定了让国华跟你当暗线,以后有啥紧急事,你可以随时联系他。 “别看他年轻,很有经验,很可靠。” 吴敬中道。 “挺好。 “药带来了吗?”洪智有问道。 “嗯。 “正品好货,能值不少钱,这回关大帅得放点血了。”吴敬中笑道。 “那肯定的。 “他不放血,我这买卖摊子铺不开。”洪智有道。 “我得到消息,李松泉已经在秘密押解哈尔滨的路上了。 “特么的,这是冲我来的啊。 “他见过我,不除掉这个人,我在哈尔滨很难待下去。” 吴敬中放下筷子,发愁低语。 “情况可能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通讯班班长金小宇是画画高手,李松泉要认识你,通过口叙他能原原本本的把你画出来。 “军统东北区区长,第一负责人。 “啧啧,恐怕高彬和村上会挨家挨户,连老鼠洞都不会放过也要找到你。” 洪智有笑道。 “老子要被抓了,第一个就把你卖了。”吴敬中指了指他道。 “说吧,你是不是有预案了?” 他吃了两口肉,问道。 “做两手准备吧。 “第一,在金小宇见到他之前,先除掉这个人。 “第二,除掉李松泉。 “不过,我估计后者太难,他要么在特务科,要么在宪兵队。 “几乎没有杀他的可能。 “这是金小宇的地址,你必须赶在李松泉来哈尔滨之前做掉他。” 洪智有道。 金小宇是厅里的技术首脑,不干掉他,哈尔滨没有电报自由。 “好。 “有段时间没大开杀戒了,是时候让这帮狗特务见识下老三套的厉害了。”吴敬中冷冷道。 “我走了,你慢慢吃。”洪智有吃了两筷子起身道。 老吴作为军统教官级人物,洪智有完全不担心他的手艺,自然也没必要再待下去。 “浪费,害我点了这么多。 “啥时候有货。 “戴老板打电报催了两三次了,上次杨森那批货,老板瞧的眼都红了。 “他下了严令,说要搞一批献给委座。 “山城潮湿,委座和夫人用得上。” 吴敬中喊住他,低声道。 “有钱吗? “没钱免谈。” 戴笠那就是喂不饱的狼,开了头回口子,日后只会越要越多。 自己这点买卖还做不做了。 玛德,人在山城,还遥控起东北来了。 老几啊? “哎,狗胆包天的家伙。”吴敬中骂了一句,不禁暗暗发起愁来。 …… 哈尔滨警察厅。 晚上八点。 高彬仍在办公室办公。 鲁明坐在一旁烤火,自顾抓了把茶叶泡了杯茶,晃了晃吹着茶花喝了起来。 “科长。 “你说这个李松泉真的这么重要吗? “既然重要,齐齐哈尔和新京警察厅怎么舍得放给咱们?不像他们的风格啊。” 鲁明不解问道。 “跟咱们猜的没错。 “东北区区长换人了,这个新成立的满洲站,不在奉天,不在新京,居然在咱们哈尔滨。 “齐齐哈尔那边策反了李松泉,现在这人是城仓中将的宝贝啊。 “戴笠一直在关内、关外跟日本人和咱们叫板,气焰向来十分嚣张。 “要能抓住这位满洲站站长,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啊。” 高彬正然说道。 “那是。 “听说上沪那边,戴笠和李士群都杀红眼了。 “东北这边,死在军统这帮老鼠手上的人也不少。 “是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鲁明说道。 “嗯,李松泉知道他们的电台密码。 “就算抓不到这个军统新站长,咱们也能随时监听他们的消息,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 高彬说着看了看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你让金班长值班。 “等李松泉一到,立马画出那人,然后大家加班打个突击,争取来个雷霆行动,趁这帮老鼠不备,将他们连根拔起。” “是,但人手不够,要叫周队长和洪股长回来吗?”鲁明领命。 “不用了。 “李松泉是宝贝疙瘩,咱们临时用下画像,还得马上还给城仓中将。 “这样的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万一出了事,咱们兜不起。” 高彬永远都是这么滴水不漏,走一步,看一百步。 “走,接人去。” …… 道外街。 古里小区302。 女人抱着孩子惶恐不安的坐在椅子上。 面前的蒙面汉子,只现出一双野兽般阴森恐怖的眸子,他手里拿着枪,声音略显沙哑的命令道: “立即给金小宇打电话。 “就说孩子发烧了,让他马上赶回来送医院去。” 刘雄冷酷的吩咐道。 “我,我……”女人吓的瑟瑟发抖。 “不打,我就先把你家娃儿杀了,玛德,快点。”刘雄火了,单手拿起桌上茶杯一捏。 嘎嘣。 茶杯应声而碎。 “我打,我打,别伤害孩子。”女人吓的连忙应允。 “快。” 刘雄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这世道不嘎了她们母子就已经是善人、佛祖了,什么同情心是绝不存在的。 通讯班。 金小宇扶了扶眼镜,拿着尺子在地图上比划着,总结、复盘电波信息源,以便下次计算时能够更精准。 叮铃铃。 电话响了。 一个科员接起了电话,喊道:“班长,找你的。” 金小宇拿起电话:“是我。 “什么? “好,我马上赶回来,你等着我啊。” 挂断电话,金小宇吩咐道:“小夏,你先盯着,我回家一趟。” “班长,啥事要不我去吧。 “科长说了,你得留在这,今晚有行动。” 小夏提醒道。 “没事,科长去接人了,我去去就回,半个小时内肯定能赶回来。”金小宇焦急道。 “好吧,你快去快回。”小夏无奈道。 金小宇找调度室要了辆车。 驱车直奔家里。 “小娟,宝儿咋样了?” 金小宇打开门,一进门就看到了刘雄的枪口。 “把门关上。”刘雄别了别枪口。 金小宇缓缓转身关上了门。 “好汉,哪个山头的?”金小宇举起手,沉声问道。 “抗日的,要你命的。”刘雄冷冷道。 “小娟,把孩子抱进去。”金小宇颤声道。 “求你,别杀他,求求你。”妻子抱着孩子在一旁苦苦哀求。 刘雄不为所动。 “进去啊。”金小宇流泪大喊。 妻子绝望抽泣着,抱着孩子进了里屋。 金小宇看向刘雄,满眼都是死灰。 “啪!” 没有丝毫的犹豫,刘雄对着他的眉心扣动了扳机。 然后,打开门,压低帽檐健步而去。 …… 哈尔滨火车站。 在一对宪兵保护下,李松泉手按着圆帽,四下张望了几眼后,快步钻进了汽车。 “李站长,欢迎啊。 “我是哈尔滨特务科科长高彬。” “我们已经在大和酒店准备了接风宴。”坐在副驾驶的高彬转头笑道。 “不必了。 “阶下之囚,接什么风啊。”李松泉掏出银制酒壶,咕咚灌了两口冷冷道。 “怎么会呢。 “李先生可是城仓中将点名的重要人物。 “满洲国是日本人的天下,你们那套是没戏的。 “好好干吧,指不定你老弟就是警务厅的厅长啊。” 高彬笑道。 “时间紧迫,老弟,咱们借着这个时间说说正事吧。”他整了整大衣,抱着胳膊让自己坐的舒服了些。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李松泉皱眉道。 “满洲站站长是谁,他的真名、代号、之前在军统局内部的身份。”高彬说道。 “我不知道他的来头。 “这个人是戴笠密派的,东北这边很少人知道他。 “他的代号叫冯老板。 “半年前刚来的,很谨慎,能看出来是个经验丰富的家伙。” 李松泉道。 “不是,这么大个人物,他的身份资料应该很好找吧。”正在开车的鲁明插了一句。 “他的资料应该是做过了,外派的你想从这方面去了解,基本查不出什么。 “而且我一直待在东北。 “在军统关内组织没有太多的人脉。 “这边环境苦,说是一个站,其实就是两三个人的草台班子,说句不好听的,今天不高兴一撂挑子,明天可能就去种地了。 “军统之前设了二十一个大区,唯独东北没有,也是觉得在满洲国和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搞事成本太高,不愿花费太多精力。 “各站点之间,基本上也是各干各的。 “全是单线跟总部和暗哨联系。 “所以,我还真不认识他。” 李松泉如实回答。 “你说说戴笠为什么突然要设东北区满洲站?”高彬问道。 “戴笠爱财。 “李士群、丁默邨在上沪开了76号,我觉得他是有了跟关外联系的中间人,所以才开始重视起来。 “另外,关东军东乡部在中马城的风声现在民间传的到处都是。 “蒋、美国人、苏联人对生化战、细菌战很关切。 “所以他们才会决定下重力气组建东北区吧。” 李松泉皱了皱眉,分析道。 “嗯。 “你说的很有道理。 “你们跟红票不一样,红票就是来搞事的,你们不仅搞事还搞钱。 “尤其是这个戴笠,野心大的很啦。 “不过显然,他们选错了地方。 “不在新京、奉天开站,跑我的地盘来了,这是瞧不起我,想过过招啊。” 高彬冷冷道。 “不要小看这个人。”李松泉道。 “不是小看,而是根本看不上。 “只要他还在哈尔滨,哪怕是一只老鼠,也休想跑出我们的手掌心。” 鲁明傲慢的嗤笑了一声。 “电台密码本有吗?”高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有。 “原本这个月更换密码本。 “但听说密码本入关出了点意外,在我被捕之前,我们与新京、伊春等方向联络依旧是旧密码本。”李松泉道。 “你见过那位新站长,还能记起他的样子吗?”高彬问道。 “化成灰我都能记得。”李松泉道。 “我们特务科有个画手,他能画出来。 “要能抓到这个人。 “你老弟就是头功啊。” 高彬说道。 “如此那再好不过了。”李松泉点头道。 如果所料不差,军统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叛变的事情,不处理掉这帮人,自己的安全始终是个问题。 汽车很快到了警察厅。 高彬边走边道:“鲁明,你去饭店要个好点的锅子和几个小菜,另外要两瓶好酒,咱们今晚可能得在这加个班了。” “是。”鲁明领命而去。 “去,叫金小宇来。”他又吩咐了门口的值班警察。 然后,与李松泉进了办公室,喝茶交流闲谈。 “科长,金班长不在。”小夏走了进来汇报道。 “怎么回事?”高彬问道。 “说是孩子生病了,先回去送孩子看病。 “这个点也该送到医院了。” 小夏看了眼墙上的时间道。 “真是耽误事。 “马上去打电话催,让他马上过来。”高彬不满道。 “是。” 小夏走了出去。 片刻,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科长,金班长出……出事了。” “快说。”高彬和李松泉同时惊的站起了身。 “金班长在家遭匪徒持枪杀害,新城区警署的人正在那处理。”小夏汇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