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涯斜眼冷瞥着洪智有: “老弟,你确定这次弄不死陆桥山? “一栋宅子饶他一条命,我咋觉的亏得慌。” 肯定弄不死,郑介民收了钱一定会保人……洪智有略作斟酌,组织好语言: “可能性不大。 “要弄死了,你是能绝心头之患。 “要没弄死,你不就少了一栋豪宅么? “陆桥山当初没少花钱摆弄那套宅子,又是上好的路段,一倒手少说得十根金条。 “够你把津海城的馆子吃上几十年的了。 “再说了。 “他要这次跌的惨,你回头还怕找不到机会整死他吗?” 洪智有说着,晃了晃酒杯泯了一口。 “行。 “看在你老弟的面子上,我饶他一定狗命。 “宅子地契,我今晚就要看到。 “他也有只有这一晚的运作时间,是死是活全看他造化了。” 李涯举杯与洪智有碰了一下。 …… 陆桥山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电话响了: “是我。 “好的,谢谢老弟。 “放心,只要他把人交给我,我知道怎么做。 “我已经让桂芬乘飞机赶往北平,地契肯定今晚就能给他。 “感谢。 “回见。” 挂断电话后,他又迅速拨通了王蒲臣的座机: “王督查,叶天化在你那吧。 “我已经与李队长谈好了,现在就让人过来接。 “好的。” 打完电话。 他微微深呼吸了一口气。 “李忠,进来。”他冲门外喊道。 门口值守的李忠走了进来:“组长,你找我。” “昨晚上出行动的,都是你的人吗?”陆桥山问。 “是。”李忠道。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草桥仓库里的人身份?”陆桥山又问。 “没人了。”李忠道。 “很好。 “叶天化的身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你现在叫李副组长去督查室提人,我要出去办点事。 “现在北平的形势十分严峻。 “一旦我出了什么事,让李春堂全权处理一切事宜。” 陆桥山吩咐道。 “知道了,陆组长。”李忠领命。 …… 陆桥山看了眼手表。 离天黑快不远了。 出于某些考虑,他没有驱车,而是打黄包车直奔医院,见到了正在养伤的马汉三。 “马局长。”陆桥山打了个手势,里边的医护退了出去。 马汉三装死。 待陆桥山喊了好几声,他才悠悠然睁开眼:“哟,这不是陆组长吗? “怎么,你还要审啊。” “不,老马你误会了,我就是专程来看您的。”陆桥山笑盈盈道。 “您? “这我可当不起,您是组长大人,我可是有罪之身。”马汉三道。 “当得起。 “您是戴老板的心腹爱将,与吴站长是一辈的老资格,在你面前桥山不过是晚辈、学生。” 陆桥山谦恭道。 “陆组长。 “打也打了,人也给你报了。 “你来这总不该是为了跟我攀交情的吧?” 马汉三咧嘴一笑,牵动了伤势一时疼的直是呲牙咧嘴。 “马局,您是北平的真神。 “桥山这次来,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眼下你的案子未结,总归不是个法子。 “你听听我这个提议怎样?” 陆桥山把洪智有所教,和声细语的说了出来。 马汉三听完后,指着他叹了口气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要你能把这事了干净了,我可以给你钱,不仅于此,我还可以多给你一成。 “黄金、美元、古董。 “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哎哟,马局大气,桥山谢了!”陆桥山一听连忙大喜。 “客气啥。 “川岛芳子的事,到你这就打止了啊老弟。”马汉三颠着下巴提醒道。 “必须到此为止。 “有关材料,我已经全部销毁了。 “您放心就是了。 “再说了,我已经判了川岛芳子死刑,最多一年明年就该执行了,不也是了却了你老哥的一桩心病吗?” 陆桥山信誓旦旦的同时,不忘邀功。 “嗯。 “这才像个军统的样子,你说你一个后辈上来就耍威风动手动脚的,我老马不要脸的吗? “早这样说话,咱们还可以交个朋友,不是很好吗?” 马汉三笑道。 “是。 “是桥山莽撞了,确实也是身不由己。 “从现在起,咱们就是朋友了。” 陆桥山伸手握了握道。 “嗯。 “钱的事,你跟刘玉珠秘书打电话,她会给你安排好。” 马汉三道。 “行,那我先走了。 “老哥,你将歇着。” 陆桥山往外边走了几步,又心事重重的掉头走了回来。 “老弟还有事?”马汉三问。 “有。 “我现在遇到了一桩麻烦事,您老哥久经江湖,还请给桥山支个招。” 陆桥山说了自己的困境。 他已猜出是马汉三和李涯联手设的套。 既然,已经言归于好,索性让马汉三解开这个死穴。 “这事说来也简单,你这样……” 马汉三知道是时候收官了,低声耳语了几句。 “谢谢马局长。 “你可得让人把握住了。 “桥山这次若能逃得升天,回头再当面感激你。” 陆桥山感激道。 “放心,干这活我手下都是专业的。”马汉三点头。 …… 下午五点半。 正是各大单位下班的点。 巡查组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临时办公大楼。 陆桥山从黄包车上走了下来。 “陆组长。” 马路对面,一个懂事的女组员远远打起了招呼。 陆桥山笑了笑,挥手刚要打招呼。 迎面一辆甲壳虫轿车迎面驶了过来。 砰! 陆桥山就像断线的风筝,整个人飞了起来,在空中连打了好几个滚,重重砸在了地上抽搐几下昏迷了过去。 “陆组长!” 巡查组的人顿时赶了过来,奔走惊呼,叫车把陆桥山送去了医院。 …… 李春堂今儿翘了个早班。 难得老陆不在,他去了澡堂子痛快的搓了个澡。 在南方可享受不到这口。 往池子里一泡,浑身搓上二斤泥,就着皮肤微辣、通透的感觉再饮上一杯红酒,那滋味简直了。 “老李,那个叫叶天化的咋处理?”另一个组织彭发祥问道。 “处理个屁。 “老陆现在立功心切,已经杀红眼了。 “他要的人,他自己处理。 “管他是红票还是谁的人,咱不沾就是了。” 饮完杯中酒水,李春堂顺着池子一滑,靠躺了下来,往脸上蒙上热腾腾的毛巾。 痛快! “是啊。 “老张多厉害的人,早上还一口一个张哥呢,说崩就崩。 “笑面虎,一笑就吃人啊。” 彭发祥摇头感慨道。 正说着,一个组员快步跑了进来:“李副组长,出事了。” “巡查组有姓陆的顶着,能出什么事啊。” 李春堂阴阳怪气的说道。 “陆组长刚刚在办公楼外边,让车给撞了。”组员道。 “什么!” 李春堂一掀毛巾,惊的坐直了身子。 “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马汉三戴老板都整不了,他居然敢动刑,人不弄死他才怪了。” 彭发祥幸灾乐祸道。 “人怎样了?”李春堂问。 “当场昏迷,现在正送医院抢救。”组员道。 “他娘的。 “这回麻烦了。” 李春堂跳出池子,赶紧换了衣服,招呼着往医院里赶。 等到了医院。 一问大夫,脑震荡陷入了昏迷,什么时候醒还说不好。 李春堂整个人都麻了。 北平就是个烂摊子。 谁碰谁倒霉。 关键是,陆桥山倒下了,柯淑芬就得赶他上阵去敲诈马汉三,这是个苦差啊。 “李忠,你在这盯着。”他吩咐。 “李副组长,陆组长今日外出时,曾再三交代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巡查组的活就全指望你担起来了。”李忠提醒道。 “哎。 “我知道了。” 李春堂走了出去。 …… 是夜,大风不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沙尘的腥味。 西安绥靖公署。 刚召开完军事会议的胡宗南回到了住宅。 一想到温婉动人,还曾留过洋的娇妻叶霞翟,他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一进门。 他发现夫人并没有弹奏钢琴,也没有像鸟儿般来迎,不禁皱了皱眉头问仆人: “夫人呢?” “不知道,今天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连晚饭都没吃。”仆人道。 “知道了。” 胡宗南换了衣服,洗净脸面走进了卧室。 叶霞翟正在坐在床沿边一脸冰霜与不快。 “怎么了?”他问道。 “我那个族弟昨夜去北平为我购买珠花,被北平巡查组的人抓了,说他通票专门替你倒卖军需赚黑钱。 “人被打的奄奄一息了。 “你,你说这叫什么事嘛。” 叶霞翟说着抹起泪来。 “倒卖军需? “北平巡查组是郑介民的人。 “好啊。 “这是眼红我要立战功,给我上眼药来了。 “夫人,你别急。 “这事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这就给校长打电话,看他郑介民安的什么心思。” 胡宗南浓眉一沉,冷声道。 说着,他大步走了出去,到了书房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委座的专线。 很快电话接通了。 “校长,这么晚了打扰您,我实在不安。 “只是现在大战在即,有人刻意扰我军心,宗南不吐不快。” 说着,他把北平的事给说了。 “是。 “是,校长。 “我一定尽快兵发延城,荡涤贼寇!” 挂断电话。 胡宗南回到了夫人的卧室,好生安慰了一通: “夫人,校长出面了,郑介民肯定得放人,你就放心吧。 “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安歇。” …… 京陵。 郑介民诚惶诚恐的站在大厅。 打被委座召来。 他已经在这站了两个多小时。 过去,委座从未这般慢怠他,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萦绕。 终于,陈布雷走了出来。 “彦及先生,委座唤我前来是为……”郑介民上前低声问道。 “庭炳。 “你好糊涂啊。” 陈布雷边往外走,边叹了口气道。 “陈先生,什么意思?”郑介民更是一头雾水。 “你说你好端端的,去得罪胡宗南干嘛? “眼下二十三万大军箭在弦上,你这时候去找他的霉头,耽误了军情,影响了剿票大计,你担得起这责吗?” 陈布雷不悦道。 “陈先生,庭炳完全不知,还请明示。”郑介民道。 “当真不知?”陈布雷问。 “当真不知。”郑介民道。 “你派去的那个北平巡查组把胡宗南的军需官给抓了,还上了大刑。 “现在胡宗南找委座来要人讨说法了。 “委座那是很生气啊。 “他向来器重你的老成持重,你怎么可以犯这种错误呢。” 陈布雷颇是失望道。 “彦及先生,请转达委座,庭炳对此事一无所知。 “您放心,我立即电令北平让他们放人。 “对于此次巡查组的负责相关人等,一律严厉处分。” 郑介民当即表态。 “庭炳啊。 “律人先律己。 “这是委座对你的原话。 “管好你那位夫人吧!” 陈布雷看了他一眼,转身折回了官邸。 “这个陆桥山,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让抓马汉三。 “怎么还搞到胡宗南头上去了。” 郑介民那个气啊。 由于陆桥山一直进展缓慢,再者夫人在北平坐镇,他最近又连着在国防部开会,很少过问北平的事。 谁知道这帮蠢货竟然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回到家里。 柯淑芬正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快,有好消息告诉你。”她起身招呼道。 “什么好消息,北平那边乱翻天了,你是一点消息都不漏啊。”郑介民瞪了她一眼坐了下来。 “北平哪乱了,不就是陆桥山枪毙了一个张志平吗?”柯淑芬道。 “这事不重要。 “他抓了胡宗南的人,现在委座找上门来了。 “还特意点了你的名。 “照这么下去,我这个次长也快到头了。” 郑介民没好气道。 “抓了胡宗南的人,没听说啊。”柯淑芬惊诧道。 正说着,电话响了: “好,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脸色阴沉道:“陆桥山出事了,说是被车撞了,人现在在医院里。” “不会啊。 “下午……” 柯淑芬坐近了些小声嘀咕:“还刚给我拉了一车的东西,光古董就十几件,黄金得有十几斤,还有美元也不少。 “还包括北美流行的糖果等等。 “陆桥山真从马汉三嘴里撬出了东西。 “党国的事咱且不管。 “对老郑家,他可是大功臣。 “老郑,你无论如何得保他,不就是打了胡宗南的人吗?也不见得就全是他下的令吧,也许是下边人干的呢。 “你提拔他当副处长,六处韩国清这些老人都针对他。 “指不定这里边有多少事呢。” 柯淑芬是拿钱说话,立即替陆桥山说起了好话。 “行了。 “政治上的事,你妇道人家少插手。” 郑介民冷哼一声,背着手上楼去了。 …… 翌日。 在李涯的运作下,除了谨慎的中央日报和北平日报没敢报道,其他一些小报纷纷刊登了叶天化倒卖物资,以及仓库现场的照片。 配文也是十分劲爆。 胡宗南的军需官倒卖民生物资,北平巡视组暗保军贪。 一时间舆论沸沸扬扬。 接下来连着几日,学生、工人、百姓纷纷走上街头,声讨军贪和巡视组以及对胡宗南的不满。 医院。 洪智有拎着果篮走进病房。 “麻烦你们先出去下。”他顺手给护士和医生塞了几张十面额的美钞。 这比命令好使,两人感恩戴德的走了出去。 “老陆,别装了,是我。”洪智有低声道。 陆桥山这才睁开眼,四下瞄了几眼道: “哎,你可算来了。 “这三天赶着趟的来看我,李春堂那鬼还暗中用针扎我、掐我,多亏山哥我曾经练过,要不都装不下去了。” 洪智有笑了笑:“你晕的好啊,李涯把事借着报社闹大了。 “现在巡查组大楼都被围了起来。 “这边胡宗南要人。 “那边学生不让放,必须严惩叶天化。 “局面僵住了。 “估计李春堂现在头都大了,不扎你才怪了。” “你说我晕几天合适?你是不知道,天天这么装着,太难受了。”陆桥山道。 “晕到回京陵医院,郑介民来看你的时候最好。 “记住了。 “叶天化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从李涯手里接了人,他是军贪也好,是红票也罢,都是李春堂审的。”洪智有叮嘱道。 “明白。 “老弟,我这回要能活……” 陆桥山感激不已,洪智有打住他:“什么也别说了,咱们是兄弟!” “对。 “咱们是兄弟!” 陆桥山用力点了点头。 “我估计这事不会任由闹下去。 “巡视组很快会撤销。 “另外,现在游行声势这么大,胡宗南估计也不敢保叶天化了。 “最终会大事化小。 “回去后,可以跟郑长官提提李涯。” 洪智有叮嘱道。 “那是肯定的。 “我好不了,他也别想好。 “大不了就抱着一块死呗。” 陆桥山道。 “行,我得走了。 “北平这边的事也该差不多了,我今晚得回津海。” 洪智有起身道。 “好的,回头津海见。”陆桥山道。 “不是,你还想回津海啊。”洪智有道。 “当然。 “李涯这次把我坑的这么惨,我不弄死他,岂不是白活了。 “等着吧。 “这事没完。” 陆桥山冷冷道。 …… 京陵。 郑介民、建丰亲赴西安,跟胡宗南举行了闭门秘密会谈。 最终三人达成一致。 撤销北平巡查组,严惩此事的主要小组负责人李春堂。 对于陆桥山。 由于未直接参与叶天化一事,予以党内警告处分。 同时,公开处决叶天化,无视军纪军规倒卖物资,给北平百姓一个交代。 最后。 胡宗南即刻整军,兵发延城! 原本沸沸扬扬的巡查一事,最终落了一地鸡毛。 …… 津海。 李涯神清气爽的来到了站长室门外。 搞走了陆桥山,保住马汉三。 同时,通过处理叶天化,也算是向百姓宣传了一波建丰反贪腐的决心。 他觉的,也许是时候向上边邀一波功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