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办公室的大门被魏副首长非常粗暴的重重推开,正在和几位校领导喝茶的晏文渊,登时石化在了原地。 从这就能看出来,魏副首长还是上岁数了,不然也不会选择「推门」这麽温柔的方式。 估计再年轻个七八年,魏副首长就该直接上脚踹了! 「首长,怎麽了这是.?」 一边问,晏文渊一边不动声色的给周围几位校领导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赶紧出去。 然而各位校领导看在眼里,却是无动于衷,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摆明了就是要留下来看热闹! 毕竟,眼下这场面可不多见,谁愿意就这麽错过啊? 「你还有脸问我!」 恶狠狠的瞪了晏文渊一眼,魏副首长却是并没有急着发作,反倒对着留下来的几位校领导冷笑道。 「怎麽着?我是没骂你们几个?皮痒痒?」 「想要留下来一起挨骂?」 「首长再见!」 霎时间,几位校领导爆发出了与他们的年龄与级别极其不符的惊人速度,眨眨眼的功夫,便从办公室里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没忘了把门带上! 至于偷偷摸摸,听听墙根之类的想法他们更是一点都不敢有! 生怕被暴怒之中的魏副首长发现,溅自己一身血! 晏文渊先前,也想让他们离开。 可在他们离开后,晏文渊只能一个面对满身「杀气」的魏副首长,一颗心是从里凉到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副首长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晏文渊等人刚刚喝茶的椅子上,也不开口,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晏文渊猛瞧。 见此情景,晏文渊心里对于魏副首长为何会摆出这副架势,已是有了几分预感,立马倒了一杯茶,绕着弯子的开口道。 「首长,您消消气!」 「要是对我的工作有意见,您尽管提出来,我一定虚心接受,积极改正」 「少跟老头子来这套!」 说着,魏副首长用很是嫌弃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晏文渊两眼。 「我对你的工作没意见。」 话音落下,还不等晏文渊高兴,便见魏副首长用非常愤怒的语气继续表示道。 「但我对你想要从我这挖人的事情,很有意见!」 「晏文渊呐晏文渊,你还真是长本事了!」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还敢打卫红的主意?」 「首长,冤枉呐!」 「我也就是爱惜他的才华,想要让他当个教员,没想着把他从你老人家的身边挖走啊!」 「呵呵!」 闻言,魏副首长脸上的冷笑更盛,也不开口,只是用「你编,你接着编」的眼神,默默地看着晏文渊表演。 见魏副首长摆出了这副架势,晏文渊的声音也随之渐渐的低落下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转而用有点心虚的眼神看着魏副首长。 「说啊!怎麽不说了?」 「让卫红当个教员?当到什麽时候啊?」 「是当四年?还是准备让卫红留在你们学校,一直当下去啊?」 「晏文渊,你这算盘打得好啊!」 「砰!」 说到最后,魏副首长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愤怒,直接拍了桌子! 力道之大,震的桌上的茶几桌球作响,晏文渊看在眼里,顿时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这套茶具可是晏文渊用自己的工资买的,贵得很哩! 「老首长.要不您先歇歇?」 「喝口茶再骂?」 「哼!」 魏副首长嘴上看似对晏文渊的提议,不屑一顾,但终究还是没再开口,任由晏文渊殷勤的忙前忙后,最终为他倒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而从晏文渊对魏副首长突然转变的称呼中,也能看出来。 魏副首长和晏文渊,估计是老相识了。 想想也是。 魏副首长从军至今,一直都负责的都是科研,装备口的工作。 而科研装备口的「盘子」看似很大,但绝大多数都是像科大这种级别远超规模的单位,人数就那麽点。 晏文渊年轻时在魏副首长手下待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若非如此,估计晏文渊也不敢在被魏副首长骂的狗血淋头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挖墙脚.咳,试图壮大科大的教员队伍。 「老首长,这茶您觉着怎麽样?」 「我亲家自己家弄的!加起来也就十来斤。」 「您要是喜欢,回去的时候带点?」 实事求是的讲。 以魏副首长的级别,普天之下什麽样的茶叶喝不到? 晏文渊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得这麽说,不为别的,就为了让魏副首长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好让他老人家等会能轻点收拾自己 可别觉得魏副首长没到一线带过兵,基层主官那些收拾人的手段,魏副首长就不会了。 握着笔杆子的科研人员,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 要是没有点「一锤定音」的魄力与手腕,魏副首长何以在这种近乎于一穷二白的年月,一手「拉扯」起了整个炎国军工科研界? 而且从根子上讲,魏副首长其实也算是半个科研人员,年轻的时候,也是当过教员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晏文渊才会格外惧怕魏副首长的怒火! 若是部队里的其他首长,纵使级别比晏文渊高,也会看在对方「知识分子」的身份上,礼让三分。 这就是这个国家的人们,骨子里对知识分子.不,对「知识」的敬重! 而在魏副首长面前,晏文渊的这层「护身符」,可就失效了! 咋的?谁还不是个知识分子了? 晏文渊可不敢在魏副首长面前,摆什麽读书人的「清高!」 「哼!不用了!」 「你都说了是你亲家给你弄的,我拿走了算怎麽回事?」 说罢,魏副首长掏出电话,拨通之后随意吩咐了两句。 不多时,魏副首长的贴身参谋,便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随即将两个外表看上去非常低调的牛皮纸袋,放到了茶几上。 「拿着吧,也就几两。」 用眼神示意贴身参谋可以离开了,魏副首长便看向晏文渊,没好气的表示道。 「我自己留下的,还没有现在送给你的多!」 一听这话,晏文渊立马拿起了牛皮纸袋看了两眼,随即大喜过望的开口道! 「哎哟!老首长,这怎麽使得!」 「这茶送给我,那不是暴殄天物麽,我可舍不得喝!」 以晏文渊的身份,能让他说出「舍不得喝」这种话。 这平平无奇的牛皮纸袋中装着的茶叶,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给你你就拿着,哪来那麽多废话?」 「暴殄天物?茶叶不就是用来喝的吗?」 「既然您都这麽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很明显。 晏文渊只是嘴上客气客气,心里对这这茶叶早就眼馋上了! 见魏副首长这麽说,晏文渊立马美滋滋的将这茶叶收了起来,气的魏副首长又吹胡子又瞪眼,再次破口大骂道! 「你就这麽收起来了?」 「不知道给老头子泡上点?」 「哎哟!瞧我这记性!」 「您稍等!」 不多时。 晏文渊和魏副首长,相对而坐,在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中,静静品味着这千金难求的香茗。 不知过了多久。 眼看一壶茶水,即将见底。 沉默许久的魏副首长,这才用有些唏嘘的语气,再次开口道。 「这十年,辛苦你了。」 此言一出,晏文渊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但很快便又挂满了热情的笑容。 「老首长,没什麽辛苦不辛苦的。」 「既然组织需要,那我老晏就扎根下来,踏踏实实的安心干。」 「说是辛苦.倒也不见得。」 「但只要获得了您老人家的认可,对我来说,这十年付出的一切,便都没有白费。」 晏文渊嘴上表现的,似乎非常洒脱。 但在心里,魏副首长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究竟让晏文渊心里有多麽的五味杂陈,只有他自己知道。 十年! 不知不觉间,晏文渊担任科大的校长,已经整整十年了! 人这一生,又能有几个十年? 虽然在外人看起来,晏文渊作为副jun区级的科大校长,无比风光。 但别忘了。 现在这个职务,晏文渊十年之前便已经拥有了! 对于才华满腹的晏文渊来说,科大校长这一职务,又何尝不是这十年来「困」住他止足不前的一道「枷锁?」 而像晏文渊这种干部,但凡调任,基本上提前一年,甚至是两年便会得到风声,好让这类肩负重担的干部,能够顺利交接职务与工作,不至于届时手忙脚乱。 可现在。 晏文渊却是一点有关于自己调任,升职的消息都没听到。 这意味着这个校长的职务,晏文渊还要继续担任下去! 十年的时间,足以磨灭掉一个人所有的雄心壮志。 而晏文渊现在,非但没有失去对工作的热情,甚至还想着藉助赵卫红这一柄「神剑」,鼎新革旧,将科大这些年来为了发展,所积累下的种种弊病一扫而空! 于公于私,晏文渊都对得起自己这份职务,对得起组织上对他的信任! 不是科大,造就了晏文渊。 而是晏文渊造就了如今的科大! 如果不是晏文渊的存在,科大很有可能会在这个极其特殊的节骨眼上,沦为时代的眼泪,最终被时代所遗弃! 可能有人觉得,以科大的历史地位与级别,断不至于走到这条路上。 可前段时间被裁撤掉的三支集团jun,哪一支不是历史悠久,功勋卓着? 在浩浩荡荡的时代洪流面前。 历史荣誉功勋曾经种种让身处其中的当事人,引以为荣的一切,都轻飘飘的仿佛从未出现过。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只要跟不上时代进步的速度,就必定会被时代所抛弃。 就是这麽简单。 「哗哗哗」 端起茶壶,将壶中仅剩的最后一点茶水,亲手倒进了晏文渊的杯子里。 魏副首长并没有开口,只是端起茶杯,对着晏文渊遥举示意,随即,一饮而尽。 「首长,有什麽事您就说吧。」 「我在您手下,已经二十多年了,认识的时间还不止。」 「我还记得您上次摆出这副架势的时候,咱们处吃了两个月的萝卜,眼睛都要给我吃绿了。」 「这一次,您这是又要准备让我吃什麽?」 「真难为你了,这事你还记得。」 「这怎麽能忘呢!」 晏文渊的脸上露出缅怀的神情,仿佛回到了那段穷苦,却又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激情与梦想的岁月。 而魏副首长,似乎也被晏文渊勾起了对于过往岁月的追忆,苍老的眸子微微闪烁,片刻后,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这次过来,我是要给你两个选择。」 话音落下,晏文渊立刻从茶几前起立,来到魏副首长面前一丝不苟的整理了一下着装,随即立正站好! 赵卫红身上那种顶天立地,凛然不可冒犯的「正气」,在此刻出现在了晏文渊身上! 赵卫红也好。 晏文渊也罢,乃至于魏副首长。 他们三个,其实可以算是「一路人。」 一群其他人眼中的「异类」,一群永不放弃心中的坚持与梦想,再苦再累,也是甘之若饴的「傻蛋!」 「你也知道,今年年初,大部队进行了改制。」 「这就是咱们部队,不,是咱们国家,走向信息化道路的第一步。」 魏副首长端坐在椅子上,神情严肃,语气凝重,终于缓缓道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若是觉得魏副首长此行,只是为了看看赵卫红,又或者是如同对外表示那般的「慰问」,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像他这种日理万机的首长,极少能有属于自己支配的时间。 无论是什麽行程,对外放出的又是什麽讯息,都必定有着「不足以对外人道也」的深意! 而现在,魏副首长便是要为晏文渊,送上会影响他接下来后半生的两个选择! 「现在,第一批信息化装备已经投入了基层,正在进行实训探索。」 「而这批装备,注定只是信息化建设的起点。」 「未来的改进与应用,将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我希望科大在这个过程中,能够面朝基层,和一线对接,扛起这所历史悠久的军校,应该挑起的担子!」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科大的领导班子,绝对不能出现变动。」 「尤其是你这位校长!」 深深地吸了口气。 魏副首长不再犹豫,立马道出了他对于晏文渊的安排! 「要麽,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将工作交接清楚,随即准备升职到燕京!」 「要麽,你继续担任科大的校长职务,直到第一批试点单位的信息化建设.初步完成。」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魏副首长的语气里再没了先前斩钉截铁的气势,而是显得有些艰难。 升职,亦或者留校。 在普通人看来,这两个选择,并不是很难选。 毕竟,又有谁会愿意放弃「进步」的机会呢? 但,晏文渊这十年扎根科大,不正是为了部队的信息化建设麽? 基础,晏文渊已经打好了。 升职,晏文渊其实也已经盼了很久。 可现在,这两者却是成为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倘若晏文渊选择升职,那他就无法再以校长的身份,亲眼目睹自己用了十年岁月打造的科大,在浩浩荡荡的信息化部队建设中,所能起到的作用。 而若是选择留下 按照魏副首长话里的意思,这份校长职务,便是晏文渊军旅生涯的终点。 纵使晏文渊将来还有可能会进入政协之类的单位,但那也是晏文渊退休之后的事情了。 晏文渊是真的没有想到。 在自己这个岁数,居然还能遇到一次「梦想」与「前途」上的抉择。 至于究竟该如何抉择. 从魏副首长开口的一霎那。 晏文渊的心里,便早已有了答案。 「老首长,您是知道我的。」 「就爱瞎操心。」 说着,晏文渊的目光微微挪移,打量起了办公室内,他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陈设。 十年的岁月,早已将这间办公室内的一切,连同科大的一草一木,融进了晏文渊的血液里。 如果算上担任校长之前的时间,那晏文渊已经在科大的校园内,度过了二十多个年头。 年轻的时候,晏文渊做梦都想留在燕京,好让自己能够在这座作为首都的城市里,尽情挥洒前半生积累下来的才华。 可现在。 晏文渊已经不想回到那座除了开会,便许久未曾踏足过的城市了。 「信息化建设初步完成,大概.还要四五年的时间?」 晏文渊笑了笑,和对面魏副首长笼罩在阴影之中的严肃表情,形成了极其明显的反差。 「正好是我应该退休的年纪啊.」 「老首长,对于我来说,退休之前还能亲眼看看自己前半生的成果,化作保卫国家最为坚实的屏障,就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我很想去燕京陪陪您老人家.但,我在科大待了这麽多年,付出的心血,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要是换了个人掌舵,我啊,还真放不下这个心!」 三言两语间。 晏文渊便为自己的后半生,选好了道路。 古色古香的办公室里,也随之陷入了漫长的寂静。 直到新训大队结束训练,返回宿舍途中的嘹亮号子声,从窗外骤然响起时。 魏副首长这才缓缓起身,然而他并没有开口,只是向晏文渊敬了个无比庄严的军礼! 回礼的过程中。 晏文渊想到的,不是自己。 而是为了炎国强大,屹立于世界民族之巅,甘愿隐姓埋名,默默付出的一代又一代军工人! 晏文渊十年铸剑,已是不易。 可为了这如今的大好局面,炎国几代人,付出的,又何止是十年的时间? 万幸。 他们的付出,终究没有白费。 而赵卫红这一代人,必将会接过他们的信念与意志,同时拿起他们用心血打造而出的「宝剑」,立于人前,向整个世界,发出意味着炎国复兴,并注定让世界为之侧目的咆哮! 在离开之前。 魏副首长和赵卫红,又见了一面。 这次会面,一老一少并没有聊起工作上的事,只是在校区的大湖里,钓了一下午的鱼。 这件事过后,赵卫红就算想低调都不可能了。 之前有不少人看到了的陪同散步,还能说成是魏副首长对于「学院第一人」的欣赏。 可这个钓鱼.实在是太让人浮想联翩了。 赵卫红能够感觉到,其他学员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出了很多奇怪的味道。 甚至除了黄学锋等先前就关系要好的学员,便几乎没人再敢和赵卫红主动攀谈。 如果是基层部队,这一幕是完全不敢想像的。 甭管赵卫红有多麽优秀,背后又站着什麽样的大人物。 在营区里,赵卫红照样就是普通一兵,是营区里其他人可以托付生死的战友。 洗澡的时候,照样会有人鬼鬼祟祟的想要给赵卫红泼上几盆热水,甚至是来上一计「千年杀!」 然而在这群「准军官」当中。 身份地位还有级别上的差距,化作了每一个人亘在心中的「鸿沟」,令他们止足不前,根本不敢和赵卫红结识,更甭提深交了。 他们。 在畏惧着赵卫红。 对此,赵卫红也有感受。 但他并没有在意。 恰恰相反,赵卫红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没人打扰的感觉。 校园嘛,那就是学习和锻炼自己的地方。 那些虚头巴脑的人情世故,稚嫩却又竭力想要显得成熟的社交环节,赵卫红当真是避之不及。 而随着魏副首长的到来,赵卫红的身上,又多出了两项亟待解决的重担,自然没精力,关注这些无聊的琐事。 也就是在这种令赵卫红格外享受的「寂寞」氛围中。 新训三个月的时光,眨眼而逝。 (本章完)